“不當講你就不會說了?”
“我覺得警察局裡有內鬼。”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仰岩臉色沉了下來,想不到這個錢幫竟然已經滲透到了平江的執法部門。
左楊歎了口氣:“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這世道,不管是當警察,還是當城市護衛隊,原本的使命感,早就被生活一點點給磨平。彆說是警察局了,城市護衛隊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我和我的一幫手下,還算好的。聽說彆的區的支隊,早就已經人心離散,遇到妖怪的時候,常常會有人不顧同僚的危險出手搶功。我知道,他們是想拿到妖怪的屍體,賣給錢幫賺錢。可是,為了那麼一點點錢,讓自己,讓同僚,冒著生命的危險,值當嗎?”
仰岩麵無表情:“誰都想要活下去。隻是,為了活下去,去做那一顆老鼠屎,壞了整個警察團隊的威信,我不允許。”
聽到仰岩的話,左楊有些詫異,他之前一直以為仰岩是那種貪生怕死的警察,可現在聽到這番話,他突然對仰岩有了新的認識。
“叮鈴鈴……”
這個時候,仰岩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接通一聽,那頭是先前那個領頭警察的聲音:“仰岩隊長,我們發現了嫌疑人的蹤跡,情況有點嚴重,你讓三子快點帶你們過來,位置是……”仰岩點開免提,讓三子也聽見,領頭警察報了個地址,三子立馬說道:“就在附近,離這裡不遠,我帶你們過去。”
三人於是走出黑網吧,下樓。
櫃台後,老板娘捂著半張臉,淚水醞釀在眼眶裡,心臟跳得飛快,暗自祈禱錢幫千萬不要找上門。
……
五分鐘後。
三人趕到一條狹窄逼仄的小巷。
領頭警察在巷子口等待他們。
“怎麼回事?”仰岩走上前問。
環顧四周,救護人員抬著一個個擔架從一扇小門裡走出,運上趕來的救護車。
其中有些擔架,白布已經蓋過了人臉,顯然人已經死了。而有些擔架,上麵的人正吐血不止,準備送往醫院搶救。
“從現場情況來看,是黑幫械鬥。”領頭警察說,領著仰岩和左楊走進那扇小門,年輕警察三子則在警戒線外守衛。
小門後是一條牆壁發黃發黴的通道,遍地都是煙蒂和血跡,甚至還有分離的手指,無數個血腳印混作一團,就算是由足跡室的人來提取足跡,也找不到一個有價值的。
接過現場勘察人員遞來的塑膠手套,三人戴上。
然後走進一間已被毀壞得麵目全非的房間,兩具屍體躺在地上,與其說是屍體,不如說是屍塊。
左楊轉過頭,有點反胃,麵對妖怪屍體他可以麵不改色,可人的屍體,還是死狀如此淒慘的,他就有點吃不消了。
仰岩倒是麵色不變,仔細觀察著現場。
“你剛才說,發現嫌疑人蹤跡了,這些難道都是他乾的?”仰岩問。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領頭警察說,“十分鐘前,在這兒附近巡邏的城市護衛隊目擊到了一名男子正在沿街狂奔,身上帶血,速度非人,一轉眼就沒了蹤影。他們循著血跡找到了這裡。其中一個城市護衛隊成員清楚看見了這名男子的正臉,和你發送給我的金雞湖殺人案的嫌疑人畫像一致。”
“我剛才也得知了,在你們趕到那家黑網吧之前,有兩個錢幫的人先你們一步帶走了嫌疑人。”仰岩說。
“錢幫……”領頭警察沉吟道,“我聽說過。那麼,暫時可以推測,這裡應該是錢幫的一個地下賭場,那兩個錢幫的人帶走了嫌疑人後,就近把他帶來了這裡。然後——”
“然後,”仰岩接下去說,“他們之間發生了衝突,嫌疑人把他們全部殺死後,獨自逃了出來。”
“嗯,應該就是這樣,看來這個錢幫是關鍵啊。”
仰岩點點頭,走出房間,地下賭場就在房間出去後左手邊不遠,紅藍綠色的籌碼灑了一地,桌椅統統碎裂,由此可以判斷嫌疑人的破壞力驚人。他越過那些斷裂碎片,走到地下賭場的另一邊,掀開簾子,是一條半人高的小道,必須彎腰才能通過。
領頭警察也走了過來,說道:“前麵是麻將館,早就關門了,貼了商鋪轉讓的廣告,其實就是個幌子。”
頓了頓,他接著說:“像這種情況很多見,有開地下賭場的,有做黑市的,你也是當警察的,應該也明白,城市的地下有多肮臟。”
“地下生物們,離開了地下就生活不了。”仰岩感喟,“就像是那些隧道裡被礦燈照得呆滯的老鼠,定格在光束中,逐漸窒息。回到地麵對他們來說,就是要他們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地下生物們,不也是這個世道冷酷無情下促生出的產物嗎。”
“話雖如此。”領頭警察搖頭,表示不讚同,“太陽底下活著有什麼不好,何必做那些蠅營狗苟之事?”
“因為太陽底下活不下去啊。”仰岩低聲說了一句,轉過話題道:“當時事態緊急,嫌疑人沒有足夠的時間清理現場,這裡應該留下了不少有用的線索。整理起來,就算我們無法證明他是金雞湖殺人案的凶手,也能就這件事讓他進監獄。”
金雞湖殺人案,納辛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唯一證明他是嫌疑人的線索就是況茳齊憑借記憶讓模擬畫像師畫出的畫像。這也就是說,即使抓到了納辛,也難以定罪。
“知道了。”領頭警察說。
仰岩走回那個房間,隨意掃了一眼,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堂堂一個國際一流特工,對付幾個下三流的地下勢力的小弟,何必花那麼大的功夫把他們大卸八塊呢?
而且,納辛完全有實力將這些人殺死得不漏風聲,可是,根據領頭警察的話,那些城市護衛隊目擊到他的時候,他顯然慌不擇路,甚至還沒有把所有人都殺死,還留了幾個活口。
這一切都不符合記錄中納辛的實力。
仰岩感到好奇的還有一件事,如果是雙方起了衝突,那麼也就是說雙方達成過合作,否則納辛是不會老老實實地跟他們來這個地下賭場的。
正在仰岩思考的時候,一直在默默觀察的左楊突然拾起血泊中的一樣東西,說道:“等等,我們好像搞錯了,嫌疑人不是主動來的,他是被人挾持來的。”
他手上的那樣東西,是一截斷裂的磁力鐐銬,廣泛使用於城市護衛隊。
錢幫和城市護衛隊一些成員有著貿易往來,搞來這東西也不足為奇。
仰岩快步走到左楊身前,拿過那截斷裂的磁力鐐銬,端詳了一陣:“如果嫌疑人是被挾持來的話,也就是說,錢幫想要從他的身上得到什麼。”
錢幫,錢幫,關鍵點還是在這個錢幫身上。
仰岩心想,必須得想辦法從這個錢幫找到切入口。
與此同時,他們也不能放棄追蹤嫌疑人的下落,還得加大搜索力度。
納辛是個凰明通,連居民區裡的黑網吧都能被他當作暫時的容身之所,隻要他隱藏在人群當中,一口流利的凰明話和精湛的偽裝技術,任何人也認不出來他。
目前唯一能夠依賴的就隻有天網,和祈禱他像這次一樣自己露出馬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