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況彥清隨即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或許是他多慮了。
這裡是管教辦公室,除非得到允許,否則普通犯人根本無法進入。
即便有人進來,男人也完全可以隨手將相框放倒,遮住家人的麵容。
想到這裡,況彥清收斂了紛亂的思緒。
他繼續在辦公室裡搜索,試圖找到任何與冷玉有關的痕跡,卻終究一無所獲。
七分鐘後,他和況龍津在黑色轎車旁彙合。
況彥清將那個小巧的U盤遞給況伯愚,聲音壓得很低:“裡麵是一個定位追蹤軟件,我判斷,目標是劫獄那夥人。”
他說話的同時,手指已經按下了啟動按鈕,引擎發出一聲低吼。
“你有多大把握?”
況龍津在後座落座,他看向況彥清的側臉,提出了疑問,“這會不會是對方故意留下的圈套,用來調虎離山?”
況彥清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緊了些,車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我選擇相信它是真的。”
這並非全無根據的信任,而是基於對那個男人的判斷。
一個在生命最後一刻,仍用儘全力守護著什麼的父親,他掌心裡的東西,不應該是一個謊言。
更何況,就算這是陷阱,他們也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要麼眼睜睜看著那群人逃出平江,讓況家顏麵掃地;要麼,就賭上這一把。
“定位顯示在福光機場。”
況伯愚的聲音從副駕駛傳來,他的手指正在筆記本電腦上飛速操作著,“我剛查過,平江空域近期沒有任何起降航線的申請。但不能排除他們會強行升空,畢竟是敢劫獄的亡命之徒,規則對他們沒有意義。”
“平江市有多少架直升機?”況龍津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檔案記錄共計十七架。”況伯愚報出數字,“十三架分屬幾家大型物流與安保公司,另外四架是私人所有。”
直升機是極為昂貴的玩具,單機造價三千萬起步,年度維護費用就高達千萬,換算下來,每飛行一小時的成本便超過三千元。
除了那些需要快速轉運物資或人員的特殊公司,極少有人會做這種投資。
即便是那四架私人飛機,也多是相關公司淘汰下來的二手貨,經過翻新保養後,折價賣給了平江的幾個頭部家族。
況家在金雞湖畔的停機坪上,就有一架。
“地下市場呢?”況龍津追問。
“據我所知,沒有。”況伯愚的回答很肯定。
況家的情報科對平江的地下交易網絡滲透極深,直升機這種等級的貨物交易,不可能繞開他們的耳目。
況龍津的指節輕輕敲擊著車窗:“那就是說,現在福光機場裡,很可能就停著我們不知道的第十八架飛機。”
“為什麼一定是直升機?”況伯愚不太理解,“用直升機脫身,不必非得去機場。福光機場的地勢確實開闊,但直升機對起降場地的要求並不苛刻。”
況龍津沒有回答,他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車廂內再度陷入沉默。
許久,他才吐出一句:“先過去看看情況。”
之後,再無人交談。
黑色的轎車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切割著城市的夜。
妄山監獄在平江東南,福光機場在西南,近四十公裡的路程,幾乎是一條橫貫城區的直線。
夜深人靜,路上車輛稀疏。
況彥清腳下的油門一踩到底,渦輪增壓係統重新啟動,車速的攀升讓窗外的景物化作流動的光帶。
從高空看去,這輛在公路上疾馳的轎車,宛如一道貼地奔襲的黑色閃電。
況伯愚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屏幕上的那個黃色光點。
它一動不動。
這種絕對的靜止,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他心裡生出一股不安,這夥人真的會如此缺乏警惕,在原地坐等他們抵達嗎?
時間在壓抑的氣氛裡一分一秒地流淌。
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了車內的寂靜。
閉目養神的況龍津豁然睜眼,他拿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大兒子”三個字,是況亭棲。
“喂?”
“爸!”電話那頭,況亭棲的聲音因為焦急而有些變調。
“出什麼事了?”
“家裡出事了!媽受傷了!還有劉叔、王姨……好多人,都死了!爸,你們快回來!”況亭棲的敘述語無倫次,充滿了驚恐。
“什麼?!”
況龍津的低喝如同平地驚雷,在狹小的車廂內炸響。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緊接著追問:“你爺爺呢?你爺爺怎麼樣?!”
“爺爺沒事!”
況亭棲的回答讓況龍津緊繃的神經稍稍一鬆。
況梟是況家的擎天之柱,隻要他還安好,況家這艘大船就翻不了。
他話音一轉,立刻問道:“你弟弟人呢?”
他記起來,況茳齊這個時間點應該也在家中,千萬不要出事。
“他不在家。”況亭棲回道。
況龍津怔了一下,隨即想到,或許況茳齊今晚根本沒回家。
“但是……我在家裡找到了那個波斯女孩,爸,就是上午公開課上,跟茳齊坐在一起的那個。”況亭棲補充道。
這個消息讓況龍津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他得到的情報是,況茳齊和那個波斯女孩一同從海棠高中逃脫了。
為何現在女孩在家裡,況茳齊卻不見蹤影?
難道……他也和水文德一樣,被人中途截走了?
“知道了。”
儘管內心波瀾起伏,況龍津還是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對況亭棲下達指令:“我暫時回不去,你待在家裡不要亂跑。我會立刻聯絡人手過去處理,不要害怕。還有,那些屍體,你絕對不準碰,明白嗎?”
“嗯……爸,你和二叔、三叔,自己要小心。”
電話那頭的況亭棲用力點頭,聲音裡還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曆經了殯儀館的妖潮,又目睹了海棠高中的災難,他對死亡的景象已經不算陌生。
但這一次,倒下的是朝夕相處的親人,那種悲傷是完全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