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路上空曠無人,連星光都顯得格外寂寥。
兀然間,一道刺耳的金屬斷裂聲劃破了長夜的寧靜。
鐵網護欄向內扭曲變形,黑色的轎車如一頭出籠的猛獸,肆無忌憚地闖進了廢棄的福光機場。
不知從何時開始,夜空中下起了蒙蒙細雨。
叢生的雜草被雨水澆灌得青翠欲滴,大地在片刻間變得泥濘。
那條多年未曾使用的飛機跑道,早已褪去了往日的平坦,路麵顛簸而坎坷。
況伯愚提起腳邊的公文箱,從中取出一台微型無人機。
他降下車窗,啟動了無人機,然後將它伸出窗外。
連綿的雨水擊打在飛速旋轉的旋翼上,無數細小的水沫向著四方飛濺開來。
無人機發出輕盈而急促的呼嘯,徐徐升入高空,它的鏡頭成了況伯愚的眼睛。
隨著高度的不斷攀升,他漸漸俯瞰到了整個福光機場的全貌。
夜色籠罩之下,隻能辨認出建築與草地的朦朧輪廓,無法看清任何具體的景物。
此刻,偌大的福光機場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
這裡仿佛從未有人來過,又或者,來過的人也早已離去。
可是,定位追蹤係統上的黃色光點,分明就靜止在此處。
難道對方已經發現了定位裝置,卻並未破壞,而是將計就計地留在這裡,設下陷阱引誘他們過來?
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對方依然停留在此,隻是藏匿於一個從外部無法察覺的隱秘之地。
就在況伯愚思索之際,一發信號彈在他的視野中陡然升空。
那光芒在空中炸開,灑下耀眼的亮白,幾乎要讓通過無人機觀察的況伯愚流下眼淚。
“是玉兒!”
況彥清的聲音透著一股壓抑的激動。
他也看見了那發信號彈,當即精神為之一振,手中方向盤急轉,車頭調轉,朝著信號彈升起的方向疾馳而去。
“玉兒?”
況伯愚將視覺從無人機上撤回,聽見況彥清的話,不由得納悶起來。
“她怎麼知道我們來了?”
“這雨是她的。”
況彥清隻是簡略地回答了一句。
“原來如此……”
況伯愚瞬間明白了。
“我就說剛才一路過來晴空萬裡,怎麼一到這裡就開始落雨。”
靈文【時雨】:持有者可消耗靈力,在所處區域召喚接連不斷的降雨,並借此感知區域內所有接觸到雨水之人的狀況。隨著靈能者等級提升,可感知的狀況也愈發深入。除此之外,自然天氣中的降雨亦可為持有者所用。
況伯愚方才將手探出車窗外,密集的雨點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冷玉便借由這雨水感知到了他的存在,進而確認了他們的身份,所以才發射了信號彈。
“她還留在這裡,並且有餘力發射信號彈,這說明劫獄那夥人也還在,隻是他們沒有察覺到她的監視。”況伯愚低下頭,做出了自己的推斷。
“那是剛才,現在可不一定了。”
況龍津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異常冷靜。
“她必然是找到了一個能近距離觀察對方的位置,以確保目標不會逃離。但她現在發射了信號彈,我們看見了,那夥人也絕對不可能看不見。他們離玉兒比我們更近,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無需他再多言,從況彥清那緊繃到極致的神情便能看出,冷玉的處境已是岌岌可危。
況彥清的右腳已將油門踩到了底,絲毫沒有鬆開的意圖。
他仗著車身經過特殊加固,一路上但凡遇到障礙物,都麵無表情地直接撞了過去,轎車被他開得如同在山地間橫衝直撞的裝甲車。
況伯愚坐在後排,被晃得幾欲作嘔,膝上的便攜式筆記本電腦也被合上,倉促地丟在一旁。
他死死攥住車頂的拉手,麵色蒼白地望向前方。
“等,等等!”他結結巴巴地喊道,“那,那是一堵牆啊!”
隻見車頭正前方約十米的位置,一堵厚實的水泥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而從況彥清毫無減速的架勢來看,他根本沒有繞行的打算。
這輛車真的能撞穿水泥牆嗎?
況伯愚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他雖然知道這輛黑色轎車經過了軍隊級彆的昂貴改裝,可它終究隻是一輛轎車,又不是主戰坦克。那麼厚一堵水泥牆,就這麼直挺挺地撞上去,無異於以卵擊石。
況彥清麵色不變,重重按下了方向盤右側一個標識著“兩根橫線”的按鈕。
他再次催動渦輪增壓係統,下一刻,車頭大燈的高亮光芒驟然熄滅,兩根螺旋狀的鋼鐵長槍從燈座中穿刺而出,並開始高速旋轉。
那堵厚實的水泥牆在它麵前,仿佛紙糊一般。
在無數飛濺的混凝土碎塊中,黑色轎車闖入了一個寬敞而明亮的機庫。
車頭前方似乎站著人影。
況彥清一腳踩下刹車,輪胎摩擦著塑膠地麵,發出尖利刺耳的嘯叫。
車身還未完全停穩,一片粘稠的血沫便劈頭蓋臉地潑灑在車前窗上。
“伯愚,待在車上!”
況龍津飛速地說了一句,隨即抱起長刀推門下車。
況彥清按下了左手邊的按鈕群中的一個,本就是防彈玻璃的車窗外又升起了一道納米屏障。
“千萬彆下車!”況彥清也叮囑道。
他拉開車門,還未等他將那蘊含生機的花種種下,一顆子彈便精準地打在了他的腳邊,在塑膠地麵上留下一個焦黑的圓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