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燈般的照明係統將機庫內的一切都映照得毫無血色。
黑色轎車前方,兩支螺旋狀的鐵槍閃動著黃銅的幽光,泡沫狀的血跡正從車前窗的納米屏障下緩緩滑落。
左側是急促連貫的槍火爆鳴,右側是刀刃切割大氣的尖嘯。
粘稠的血肉與碎骨潑灑在地麵,這是況彥清破牆而入時,順手清理掉的埋伏。
況彥清收回投向兄長戰場的視線,他明白,況龍津那邊也已是分身乏術,眼下的破局隻能依靠自己。
他維持著高速的規避動作,身體在永不停歇的彈幕中穿梭,雙眼卻牢牢鎖定著遠處的女人,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舉動。
舉槍,射擊,移位,換彈……
她的一係列動作圓熟流暢,仿佛已經用他作為目標演練了千百遍。
但長時間的觀察終究不是無用功,況彥清還是發現了一絲可循的規律。
每當她為其中一把槍更換彈匣時,射擊的頻率就會出現微妙的下降,子彈的落點也會產生些許偏差。
這是雙手持槍無法避免的缺陷。
那個女人是右利手,即便經過再嚴酷的訓練,她的左手也不可能完全達到與右手同等的協調性。
況且,兩把槍械的重量、口徑、後坐力都存在差異。
她不是一台精密的殺戮機器,無法在切換武器的瞬間,就讓身體的肌肉記憶完美適配另一把槍的彈道。
這個調整過程,至少需要一秒。
一秒鐘,對他來說,已經綽綽有餘。
他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構思著利用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扭轉戰局。
砰!
沉悶的槍響炸開,M500轉輪手槍的槍管噴吐出火舌,點50口徑的馬格努姆子彈呼嘯而來。
況彥清側身避開,子彈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留下一個拳頭大的窟窿。
這把武器被譽為“手炮”,本是用來狩獵大型野獸的工具,一槍的威力足以轟碎野豬的頭骨。
他毫不懷疑,自己隻要被擦中,半邊身子都會化為烏有。
所幸,這把槍巨大的威力也帶來了極為明顯的抬槍動作,並且彈容隻有五發,這讓他至今還能保持毫發無傷。
況彥清無法想象,那個女人纖弱的手腕是如何馴服這頭鋼鐵猛獸的。
她必然持有著某種靈文,效果或許是抵消後坐力,又或者是強化動態視力與神經反應。
這兩把槍是她精心挑選的組合。
沙漠之鷹與M500,兩者都是手槍中的重型火力,巨大的殺傷力是壓製他近身的前提。
若非她擁有登峰造極的射術,況彥清早已貼近到她的身前,用匕首切開她的咽喉。
但正因為這兩把槍能輕易造成毀滅性的傷害,況彥清才不敢有絲毫大意。
否則,他完全可以承受一發普通子彈的代價,強行種下花種。
隻要【黎明的花海】能夠展開,這片空間就將成為他的主場,他有絕對的自信,能在領域之內用最快的速度終結對手。
可麵對的是這兩把“手炮”,他賭不起。
任何一次冒險,代價都可能是失去一條手臂。
況彥清第一次感到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攜帶任何遠程火力。
他過於依賴靈文【魚腸】帶來的強大刺殺能力,也過於自信自己的近戰格鬥技巧,從而輕視了現代熱武器的威脅。
他總以為,隻要進入“鏡麵”,就沒有任何子彈能追上他的影子。
這個認知本身沒有錯。
可問題是,如果他根本無法進入“鏡麵”呢?
等等……鏡麵?
一道電光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的身體在下一刻急速倒退,朝著那輛黑色的轎車靠攏。
追逐他身影的子彈在他身後的地麵上,打出一串焦灼的彈坑。
彈雨出現了刹那的停頓。
況彥清抓住機會,從懷中取出生機盎然的種子,手掌徑直伸向轎車的後視鏡。
【黎明的花海】擁有在任何介質上紮根的特性,無論是土壤、鋼鐵還是混凝土。
當然,不同的介質會影響花海的擴散範圍,若是在這塊小小的鏡子上種下,最多也隻能催生出一片桌麵大小的花圃,並無實戰價值。
這一點,遠處的女人不可能知道。
她看見況彥清的動作,目光陡然變得銳利。
在那枚種子觸及鏡麵前的瞬間,一發子彈已經呼嘯而至。
後視鏡應聲炸裂。
無數玻璃碎片在他眼前爆開,他下意識抬起手臂護住麵部。
密集的刺痛感從手背與前臂傳來,他放下手,隻見上麵已經嵌滿了亮晶晶的碎玻璃,殷紅的血液從無數道細小的傷口中滲出。
況彥清強忍劇痛,麵無表情。
他猛地轉身,用一個奇異的姿勢,以鞋底的邊緣鏟向地麵。
遍布地上的玻璃碎屑被他這一腳儘數帶起,化作一蓬閃爍的銀色風暴,朝著女人的方向席卷而去。
同一時刻,況彥清的身形如鬼魅般前衝,他麵容平靜,從手臂上拔出一根根玻璃碎片,指尖的靈文【魚腸】隨之被點亮。
女人急速後撤,試圖避開那陣砸落的“水銀雨”,她同時收斂視線,抬起的槍口鎖定雨幕中那個如獵豹般撲近的男人。
槍口的焰火噴發,仿佛是雨夜裡一場絢爛的死亡慶典。
這一次,況彥清沒有閃避,他將手中一枚新拔出的玻璃碎片向前奮力擲出。
下一個瞬間,他疾速奔行的身影從空氣中淡去,再次出現時,人已立在女人麵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