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梳妝後薑若淺去了壽康宮用早膳,用過膳,她陪太後坐在花廳,端著消食茶,聽宮人小玉唱小曲。
小玉是閩南人,唱的家鄉小調詼諧動聽。
正聽到有趣處,一個內侍匆匆進來稟報:"太後,出事了!"
薑若淺與太後對望一眼。
總不是荷花酥又出了什麼問題?
太後揮手讓小玉退下,沉聲:“稟。”
內侍道:“早朝之時陛下把穆如海給抓了,好像是因為他貪了銀子。”
太後擺手讓內侍退了出去。
既然準備讓薑若淺入宮,太後處理宮中事務時,從不會避著她,這也是為了從旁讓她學習:“穆如海出任鹽鐵使是你大伯父提議的,估計是因貪墨方麵的原因。”
她輕緩了一聲:“哀家察覺穆如海眼眸滴流轉精光,提醒過你伯父,他不聽。”
裴煜初登基,正是肅清朝堂之時,薑若淺擔憂問道:“貪墨之事,伯父參與沒?”
太後道:“他不敢,你伯父雖然做事不夠圓滑,卻貴在行事端正,恪守規矩。”
薑府共四房,這四房裡除了二房是庶出,都是薑老夫人所生。
薑家在朝堂盤橫多年,大房二房三房都在朝中為官,家族生意都由四房打理。
產業頗豐,大部分產業都是薑老夫人嫁妝,除去二房,其他幾房不缺銀子,不會為了銀子而不擇手段。
薑若淺:“姑母,給府裡送信,提醒一下大伯父,讓他彆插手這事。”
太後當即安排人去了薑府。
這邊剛安排好,就有宮人進來稟:“太,太後,陛下的鑾駕正往這邊來。"
沒過多久,裴煜步入殿中。
他進入殿內,以拳掩唇,輕咳一聲,這才緩步走向座位。
太後立時關切詢問:“陛下怎麼咳嗽了?可曾傳過太醫?”
裴煜聲音清淡:“有勞母後掛心,不過是昨夜未曾安睡,並無大礙。”
他隨手端起茶盞,修長手指輕叩蓋沿,徐徐拂開浮沫,動作間自有一派沉穩氣度。
“朕今日前來,實有政務需與母後商議。”
他語氣轉沉:“鹽鐵使穆如海私將一處鐵礦開采之權授於嶽家,違規采煉,從中貪墨逾百萬兩白銀。朕意將其處斬,家產抄沒,族人一律流放邊陲。不知母後意下如何?”
太後含笑道:“陛下如此處置甚是得當。”
裴煜唇畔三分笑,跟太後說話的語氣溫潤親和,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母後認為該由誰繼任鹽鐵使一職?”
侍立一旁的薑若淺心中微凜,不由抬起杏眸,略帶緊張地望向太後。
如今裴煜已登基,她唯恐太後仍貪戀權柄,插手朝政。
禦座之上,豈容二主。
太後卻隻從容投來一瞥,目光中儘是讓她安心之意。
她心下雪亮,即便裴煜素日顯得溫潤親和,可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昔年無依無靠的落魄皇子。他是真正執掌乾坤、深不可測的帝王。
"陛下疇谘俊茂,好謀善斷,乃社稷之福。朝堂之事不必再問哀家,哀家年歲大了,身子日漸不好,隻等給陛下選好皇後,落個清閒,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太後的隱含意思還是希望陛下承諾,讓薑若淺入宮。
裴煜放下茶盞,語氣溫和:"母後務必保重身體,前朝後宮若有要事,還需母後指點。"
太後繼續謙和道:“哀家先前也是因著先帝的囑托,才不得不陪著陛下打理朝政。如今哀家年歲漸長,心思也都落在淺淺身上,隻盼她能得個好歸宿,一生順遂安寧。”
這話裡話外,無非又是要討帝王一句承諾。
裴煜指尖輕輕撥過腕間佛珠,忽而抬眸,唇角漾開一絲淺笑:“說起薑姑娘……昨日她送來的那碟荷花酥,倒是極好。”
太後聞言,隻以為是皇帝親自嘗過了,眼中頓時漾出驚喜:“哦?陛下喜歡淺淺親手做的荷花酥?”
裴煜卻語氣平淡地續道:“朕養的那隻小狸奴,平日嘴挑得很,卻對薑五姑娘的荷花酥情有獨鐘。薑姑娘留下一盤子荷花酥走了,這小東西趁著朕去禦書房處理政務,把一盤子霍霍光了——地上、榻上,儘是荷花酥碎屑。”
他說話時目光輕掠過薑若淺,甚至在二人視線相碰時溫和一笑,眉目舒朗,儼然一位端方溫潤的謙謙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