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早已看出薑若淺沒受傷。他之所以不點破,反而煞有介事地替她上藥,皆因他覺得,薑若淺自踏入書房起便頻頻揉按手腕,又刻意提及“傷情”,種種舉動,都是為了在他跟前邀功。
薑若淺來這裡上眼藥,在說孫尚香、赫青青罵她的同時,又夾雜了那些關於裴煜的話。
在裴煜聽來,薑若淺是為他才打人,是來邀功。
這就是每個人的理解不同。
事情沒了後顧之憂,薑若淺回到香馥苑,與韓嫣帶了一些糕點,就到後山去玩了。
兩人在山間閒逛至午時,尋了處清幽所在,用了些點心茶水。
飯後犯困,她們便命丫鬟在一旁守著,自己則尋了片濃密的樹蔭,鋪開軟墊,竟愜意地小憩。
睡起來摘了一些野花就回行宮。
剛把野花插入案頭的瓷瓶,便有貴太妃宮中的宮人前來通傳。言道貴太妃在禦花園備下了時令果酒和精巧茶點,請諸位姑娘們都過去小聚,說說話兒解悶。
薑若淺心中疑雲頓生:孫尚香、赫青青那兩個,竟不打算私下向陛下告狀?
還需要勞動貴太妃親自搭台子?看來,這是要唱一出大戲了?
她和韓嫣到了那裡,隻見貴太妃正與裴煜相對而坐,麵上含笑,似乎在閒聊著什麼。
薑若淺目光快速掃過眾人,孫尚香和赫青青竟不在場。
此時,貴太妃含笑的目光落在薑若淺身上,隨即轉頭對身邊的心腹嬤嬤吩咐道:“本宮記得,薑家那丫頭最是喜歡甜糯的點心。小廚房新做的糍糕瞧著不錯,去喚她近前來嘗嘗。”
那嬤嬤領命,立刻朝薑若淺的方向走去。
貴太妃這才又轉向裴煜,語氣溫婉,帶著長輩的慈和:“陛下您瞧,這每個姑娘家的性子不同,喜歡的吃食也各異。薑家這丫頭喜甜,人也像蜜糖似的,瞧著就叫人心裡歡喜。”
她話鋒微轉,目光投向旁邊安靜端坐的崔碧瑤,“不像瑤姐兒,偏好清茶,不嗜甜食,性子便格外淑靜沉穩些。自然,不是說淑靜不好,隻是像本宮這些做長輩的,更偏愛那些活泛點的孩子,就算鬨騰些,也總熱鬨。”
她這番話,明麵上句句是抬舉薑若淺,誇她可人,實則用的“鬨騰”,“活泛”暗含貶“心機”。
看似在點崔碧瑤的“缺點”——不喜甜、淑靜,可每一點,又都恰恰與裴煜自身清冷自持、不喜喧囂的性情相契合。
裴煜溫潤如玉的臉上掛著那三分淺淡的笑意,對貴太妃這番意有所指的話語,卻沒有任何表示。
他隻是優雅地端起手邊的青玉茶盞,修長的手指拈起盞蓋,不疾不徐地輕輕刮著盞沿漂浮的茶沫,動作從容。
貴太妃見新帝這副反應,臉上的笑容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心裡一驚,言多必失,自己方才的話,怕是有些多餘。
涼亭內一時陷入微妙的靜默。
除了貴太妃和裴煜,亭中還坐著幾位貴女,此刻都垂首斂眸,氣氛壓抑。
直到那嬤嬤引著薑若淺和韓嫣走到近前。
薑若淺走在前麵,韓嫣稍後半步跟隨。兩人姿態恭謹,規規矩矩地屈身行禮:
“陛下聖安!”
“貴太妃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