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薑耀傑正將一名丫鬟按在書案邊上。
書本、羊毫筆和字帖散落一地,淩亂不堪。
薑若淺推門而入的刹那,小丫鬟霎時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攏了攏衣衫,從案邊溜下低頭匆匆跑了出去。
薑耀傑扯了扯衣擺,強作鎮定地笑道:“五妹妹怎麼來了?”
薑若淺的目光卻落在他衣襟下擺處,那裡深了一片,水漬尚未乾透。
暗嗤,這薑耀傑真是連丫鬟都不放過。
薑耀傑慌忙用寬袖掩住,身子往書案裡縮了縮,支支吾吾道:“呃……剛才那丫鬟不小心,把茶潑在我身上了。”
他急轉話鋒:“五妹妹找我有什麼事?”
“三哥哥,三日後你在醉花樓辦一場詩會,務必邀上崔大公子,其餘人也多請一些,場麵要熱鬨。”
醉花樓雖非青樓,卻以歌舞伎聞名,不少文人雅客流連於此,觀舞聽曲、吟詩作對,附庸風雅。
薑耀傑一聽,眼睛都瞪圓了:“我的好妹妹,在醉花樓辦詩會,可得花費不少銀子啊!”
薑若淺瞥了胭脂一眼,胭脂當即遞上一張銀票。
薑耀傑接過一看,竟是一千兩麵額,頓時眉開眼笑:“妹妹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薑若淺語氣依舊清淡:“你最好把事辦好。若是出了差錯,我隻好將小紅鶯的事稟告大伯父,到時候……便讓人把她給曹大人做妾了。”
曹大人身子不行,有異趣,小妾都活不過三個月。
薑耀傑頓時收起嬉笑,連連告饒:“好妹妹,我一定把事辦得妥妥的,你可彆嚇哥哥了。”
“胭脂,我們走。”薑若淺不再多言,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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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抹霞光斜照禦書房內,江寒躬身立於禦案前,低聲稟報:“陛下,崔大姑娘的馬車已抵達京城。”
裴煜執筆的手微微一頓,鳳眼深邃,烏瞳如墨,眼尾天然帶著幾分上挑的弧度,讓人看不出多少情緒,他看向江寒。
“早晨貴太妃才派人問過朕,這會兒馬車便進京了?朕還以為她還會在行宮幾日,待身體在恢複一些。”
江寒忍不住皺眉,必然是通過輿論給陛下施幾次壓,都沒有成效,坐不住了唄。
“陛下果真不打算納崔大姑娘入宮?”
裴煜把筆擱在筆山上,從禦案走出,走到一側榻上坐下:“崔大姑娘還未入宮,便生出這麼多事端。”
江寒近前一步,勸道:“陛下若執意不允她入宮,隻怕更招非議。不知內情者,都會以為崔大姑娘是因救駕傷了根本,再不能生育,而陛下不讓她入宮是不知感恩。”
他略一停頓,又道:“依臣之見,不如賜她一個位份,迎入宮中。往後陛下若喜歡,便多去寵幸;若不喜,好好將養著便是。橫豎後宮偌大,不過多一人而已。如此,外人都會稱頌陛下仁德。”
此刻,德福公公躬身入內,掌起燈盞。
燭火次第漾開,柔和的光暈漫溢一室,映亮裴煜玄色常服上金線繡製的雲海龍紋,雖非朝服,卻愈顯其挺拔清舉、威儀天成的氣度。
他端坐於榻,背脊如鬆,自幼蘊養的矜重早已刻入骨血,即便閒坐亦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