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禦書房外,崔知許靜立階前。
他新任翰林院侍講學士,這份任命是在行宮那會兒才得的恩典。
崔丞相為他的事早就活動已久,給裴煜提了多次,想讓他直接去戶部任侍郎,這是正四品下,有實權的官職。
然而裴煜卻道:“崔大公子文采斐然,所作文章深得朕心。如今翰林院中,尚未有人的筆墨能及,這樣的人才朕不舍得,至於錢糧賬目,仍交戶部老吏處置去吧。”
遂命崔知許留翰林院任從五品侍講學士,編纂《太祖實錄》。
於是前幾日裴煜讓他負責撰寫一份號召各地百姓,開荒耕田的詔令,此時過來便是稟報此事。
他看到德福公公上前道:“勞煩公公稟報陛下,我有公務回稟。”
德福公公想到薑若淺正在裡頭,不敢貿然打擾,隻得對著殿門躬身,略微揚高聲音稟報:“陛下,小崔大人在外求見。”
裡麵沒人應。
德福公公支起耳朵細聽片刻,仍聽不見任何動靜。
他回過頭,麵露難色地看向崔知許:“您看這……崔大人要不先回去,晚些時候再來?”
人在關鍵時刻總有某種直覺。
儘管德福公公隻是如常回話,崔知許卻緊盯著那扇緊閉的禦書房門,心頭莫名生出幾分執意,不願就此離去。
“有勞公公再替我通報一次。”
“這……”德福公公遲疑片刻,終究轉身再次揚聲:“陛下,小崔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這一次,裡頭很快傳來回應。
崔知許略整衣冠,微垂首步入殿中。
“臣參見陛下!”
裴煜正踱步走向禦案後方,落座後方才緩聲開口:“平身吧。崔卿此時前來,所為何事?”
崔知許依言起身,卻似有所感,目光不自覺往側方一掠,竟見薑若淺端坐在窗邊的榻上,正執起茶盞。
她的視線也恰在此刻落在他身上。
細看之下,女子瓷白的肌膚泛著一層薄光,雙頰暈開不正常的霞色,杏眸中水波流轉,唇色濃麗,卻並非口脂點染。
他們上一世終究做過夫妻,她這般嬌媚含春的情態,他一眼便知意味著什麼。
陛下方才……是與她在內室……
崔知許隻覺得心口像是被細密的針尖一遍遍紮過,泛起無聲而綿長的痛。
一直失態地盯著薑若淺,竟忘了收回視線。
裴煜神色不辯,墨瞳深若古井深潭:“崔卿!”
崔知許恍然回神,忙從袖中取出精心撰寫的墾荒詔書,雙手奉上:“陛下,詔令已撰寫完畢。”
裴煜接過詔令,鳳眸掃過字句,眼梢微揚,聲音含著幾分笑意:“嫻妃,你過來看看。”
“……”
乾她什麼事?
這是朝堂政務,讓她一個後妃看什麼?
裴煜是明君,上一世又不曾害她。
她可從未想過要將裴煜拉下龍椅,自己做帝王。
帝王看似權傾天下,實則日夜辛勞。
她確實喜歡權勢,卻想要的是可以享樂,卻不必操勞的位置。
裴煜與崔知許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薑若淺隻得起身往過走,依著裴煜眼神示意,走入案後,在他身側站定。
裴煜將詔令展開在案上,長臂一伸,攬住薑若淺的細腰,將她輕輕圈在身側:“你瞧,崔卿真是妙筆生花,連一份墾荒詔令都寫得辭藻華麗、字字珠璣,這恰是最合朕心意的詔令。”
薑若淺垂眸瞥了一眼詔書,輕聲應和:“嗯,小崔大人寫得極好。”
裴煜抬頭注視著她,神色專注而溫柔:“淺淺認為,朝廷該如何鼓勵百姓開荒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