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眉峰微壓,眼底卻漾著化不開的溫意,低聲道:“太後在宮中長久難以安眠。山寺清幽,遠離塵囂,心境自然隨之逸景,於身心皆有好處。”
薑若淺收斂情緒,輕輕握住他的手指,聲音軟糯似春水:“陛下,安和公主邀臣妾赴宴,你陪臣妾一起去嗎?”
裴沅昨日回宮,便帶著一串高僧處求得佛珠。去了禦書房見裴煜,提到讓裴煜去參宴。
她所邀大多是與她相熟的世家貴女,無非賞花聽曲,行樂尋歡。
裴煜政務纏身,素來無心於此等場合,當即已明言回絕。
此時見薑若淺問,裴煜張了張嘴,本想脫口而出“還有折子要批”,卻又轉念一想,裴沅一向不喜她,今日左右沒什麼要緊事,倒不如陪她。
他於是溫聲道:“時辰還早,朕先去禦書房一趟,晚些直接過去。”
頓了頓,又抬眼看向她,輕聲問:“淺淺要陪朕一起嗎?”
裴煜的手掌大,薑若淺手生得小巧,她握東西時又喜歡整個攏進手心。每次牽裴煜,不是輕攥他一根食指,便是軟軟握住食指與中指。
她握著裴煜兩指輕輕搖晃,細聲嬌嗔:“都怪陛下昨夜非要試什麼新花樣……害得人家幾乎未曾合眼。臣妾此刻哪兒都不願去,隻想睡,可安和公主相邀,又不好推卻。臣妾想先回宮小憩片刻。”
裴煜手指被她搖喉結滾了滾,指腹順著她的手背輕輕摩挲了兩下,鳳眸微垂間,目光已落在那微微嘟起的嬌軟唇瓣。
薑若淺隨即又乖巧地斂眉輕笑:“政務要緊,陛下快去吧。”
“既身子乏了,便先回宮歇著。”
裴煜扶她登上軟轎,目送那嫋娜身影遠去,方才轉身上了步輿。
薑若淺一覺睡到午後,猶自貪眠未醒。還是胭脂去喚,她方慵懶起身,睡眼惺忪地坐到銅鏡前。
胭脂執起象牙梳,一邊為她梳理長發,一邊輕聲道:“娘娘,今日宮宴,奴婢定要好好為您梳妝一番。安和公主定然不安好心,咱們在美貌氣度上,怎麼也得碾壓她們一頭才是。”
薑若淺漫不經心地掩口打了個哈欠:“本宮,即便不裝扮也比她們好看。”
胭脂望向鏡中,自家主子不施粉黛的小臉清水芙蓉,已經是絕色。
“那倒是。”她不由抿嘴一笑,“陛下這般寵愛娘娘,其實這樣的宴席,不去也罷。”
薑若淺卻微微蹙眉:“豈能因怕事便一味躲避?本宮所求,從來不是做寵妃。鳳位之尊,陛下的恩寵固然要緊,但更重要的,是自己要立得住。”
她沒打算讓胭脂陪一輩子,日後總要為她尋個妥帖歸宿,便又多提點一句:“胭脂記住,你可以依仗男子,卻不可依附男子。”
胭脂含笑的眸子裡透出些許迷惑。
薑若淺耐心解釋道:“他是你的夫君,為你遮風擋雨,讓你有所依仗,本是天經地義。再說,既有人願意為你承擔,自是樂得輕鬆。”
她語氣一轉,微肅道,“但‘依仗’與‘依附’,雖隻一字之差,意義卻截然不同。依仗,是他為你撐起一片天,若哪日他靠不住了,你尚有自己站得住的本事;依附,卻是你的所有一切皆靠他,離開他你便活不下去。”
胭脂聞言認真思考一番點頭:“所以娘娘從未依賴薑府和太後?”
薑若淺勾唇:“錯,本宮從出生安享的一切便依仗身份,本宮隻是在依靠這些的同時,自己也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