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身側的崔家二姑娘始終低垂著眼睫,纖白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繡帕,聲音哀怨低柔,像是浸透了秋雨的落花:“若不是因她之故,姐姐怎會終日鬱鬱寡歡,連今日這般盛宴都不願前來……”
孫尚香聞言,從鼻間逸出一聲輕哼,語帶不忿:“要不是嘉德縣主為救陛下受傷,豈能輪到她入宮……”
一旁的成姑娘見狀,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可孫尚香卻越發激動,甩開她的手道:“拉我作甚?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崔姑娘不僅才情出眾,更是心地純善,哪像有些人……”
這時,裴沅眸光流轉,望向對麵那個獨自端坐的女子,唇角勾著一抹淺笑:“走吧,本公主帶你去認識認識你那位妹妹。”
另一邊的薑若燦見她們過來,握緊薑若淺的手,壓低聲音急切道:“娘娘,三叔父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是個寡婦,身邊還帶著前麵夫君生的女兒!”
薑若淺眉頭皺起:“你們為何之前不曾說?”
眼看裴沅等人已至近前,薑若燦的聲音愈發急促:“先前你要入宮,我們怕說了惹你心煩。先彆說了,公主身邊那個……”
裴沅已經帶著人走到近前,唇角雖噙著笑,眼底卻無甚暖意:“本公主離宮不過三月,薑五姑娘便已成為嫻妃,恭喜啊!”
周圍的女眷們察覺到此間氣氛微妙,一邊是尊貴的公主,一邊是新晉的妃嬪,皆默契地屏息凝神,隻暗自交換著眼色,等著看一場好戲。
薑若淺聞言,唇角輕輕一揚,頰邊漾起兩彎清淺的梨渦:“是啊,本宮也未曾料到,三月之彆,再見時竟成了你的皇嫂。”
裴沅銀牙暗咬,麵上卻不顯,她眼波微轉,忽而挑眉訝異道:“咦?嫻妃眼下怎青著,看你還撲了粉,這都沒遮住,麵色怎這般不好,莫不是皇兄太忙,顧不上嫻妃娘娘……”
“還真是與陛下有關……”薑若淺手中團扇半抬,恰到好處地掩住半張臉頰,透出幾分難以言說的羞赧,“昨夜害本宮沒睡好,這不,粉都沒遮住眼下黑青。”
語畢,她目光流轉,含著三分難以捉摸的笑意,在裴沅臉上輕輕一掠:“不過,本宮瞧著,三月未見,安和公主的氣色倒是愈發好了,真真是麵上含春。原以為寺中清修不免艱苦,如今看來,倒是極養人的。”
薑若淺說著,笑吟吟地望向周遭眾人。
眾人一時未能品出她話中深意,隻見公主神采奕奕,便紛紛笑著附和。
“公主氣色真好,麵若桃花。”
“是啊,是啊!”
連裴沅自己此刻也未曾多想薑若淺的話其中的暗意,被這般誇讚著,不免有些自得,抬手輕輕理了理鬢邊斜簪的珠花。
心中暗忖,薑若淺這小狐媚子,如今入了宮,便想憑幾句好話來巴結她麼?
她豈是那般容易糊弄的。
她按下心緒,轉而笑著望向身側那位一直靜默不語的藍衣女子。
薑若淺的視線也隨之落了過去。
那女子身著一襲湖水綠齊胸襦裙,料子是極輕薄的煙雲紗,外罩一件素白廣袖紗羅衫,衫子上以淺碧與銀線繡著精致的蝶戀花圖樣,行動間若有若無地流轉。
她烏發半綰,僅簪幾朵小巧潔白的茉莉,腕上一對白玉鐲素淨溫婉。
儘管方才薑若燦的話隻來得及說出一半,足以讓薑若淺猜出女子身份。
又聽裴沅道:“薑姑娘,怎麼不參見嫻妃娘娘?宮中重規矩,即便你是她姐姐,也該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