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機子聞報大驚:“武當山戒備森嚴,定是被他混入欽差儀從中逃了出去。此番禍事不小!”當即命人追截。
卻說少衝奉了真機子之命潛入魔教,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離開武當,趁此機會妝成鼓樂儀從,混入魏進忠大隊下山,隨後溜走逃出了武當山。
路上剛好遇到來武當看望他的丐幫幫主洪七喜,先是隨洪幫主到開封為鐵拐老掃墓。鐵拐老死後骨灰灑於天地之間,丐幫兄弟為他在老家建了衣冠塚。他在師父墳前指天發誓,定要為江湖除害,殺了秦漢、何太虛這兩個惡賊。
其間武當派多次派人來請少衝上武當治病,他都避著不見,武當派倒也不便過分相逼。鏟平幫眾兄弟得知少衝為武當所不容,全幫精英傾巢出動,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趕赴開封迎接大王。少衝不想連累鏟平幫,悄然避開,留下一封書信,言道他當不來“大王”也不想當大王,既然推不掉,幫中事便托與薑公釣、舜伯耕、魯恩三位堂主,大事自行商議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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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收到蕭遙來函,說聖教主看中他乃青年才俊,武林後起之秀,邀他共建大業雲雲。
少衝心想不如去走一遭,一來尋醫療毒,如真機子所言,魔教中可能有法子除去血魔,二來也可避開武當派的糾纏,另外玄女赤玉簫在清水庵丟失,極可能為花仙娘得去,此行當設法追尋其下落,便按信中所言,赴湖南去會蕭遙。
路上非止一日,才達沙市。沙市地處荊襄富庶之地,非比彆處,倒也熱鬨非凡。少衝進了個臨水的酒家,靠窗坐下,要了幾樣小菜。向窗外望去,但見荷錢貼水,荇帶牽風,遠處商船來去不斷。
少衝這時想起了在武當山真機子的囑托。
真機子有意讓少衝借機混入白蓮教,以為他日攻打聞香宮剿滅魔教之內應,對他言道:“王森視你材堪大用,在你體內種下血魔,以為他將來之用。現在他雖已斃命,其黨羽必來拉攏於你,你乃鐵丐傳人,身有儒家扶正祛邪之內功,貧道相信你不會泯滅本性,墮入魔道,可陽為逢迎,陰為我正道做事。”
臨行之際又特意囑咐少衝:“或許當世唯有貧道的先天罡氣可化解你體內之毒,他日毒發難忍,一定記得來找貧道。”
少衝知道自己身為血魔所侵,隨時可能變身成魔,武當派已容不下他,放他離去已是格外開恩,想不到真機子不但關心自己病情,還有重任相托,不由得對道長感激涕零。
向聞魔教詭異莫測,較之惡人穀還要詭異千百倍,去闖蕩一番既驚險又有趣,況且他以師父鐵丐之英風俠烈為楷模,當時也沒多想便答應了。他易裝逃出武當,好讓魔教的人以為他與正派決裂,接近魔教便順理成章了。如今再一想,所謂內應說得不好聽便是“奸細”,人前裝模作樣,人後另有算計,既非自己所能,也非自己所願。而莊子琴交結魔教以至身敗名裂,殷鑒未遠,此去前途難料,若自己也深陷其中,可如何是好?便有些後悔了。想了想打定主意,既不與魔教之人深交,也不全然替真機子用命,隻要快意人生,但求無愧於心。
想起蕭先生說過,白蓮教左護法徐鴻儒來湖南會一個重要人物,也不知這位重要人物是誰。白蓮教的人行事詭秘,徐鴻儒這廝在教中更是以陰邪著稱,自己未必應付得來。好在真機子還在白蓮教中布有內線,緊急關頭可得到他的幫助。
正胡思間,從店門外傳來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道:“店家,來三個外賣!”聞聲望去,見門外停了一輛馬車,車馬垂飾皆用流蘇,金鞍銀鐙,華麗之極。車旁跟了十來個背劍的青衣小婢,一名劍婢正與店老板說話。
店家道:“姑娘請吩咐,我即刻命夥計做來。”那劍婢道:“乾巴魚,鍋貼兒,還有……”忽轉頭向車中道:“大小姐,您還要什麼?”
車內女子卻曼聲吟起詩來,詩雲:“纖手搓來玉數尋,碧油煎出嫩黃深;夜來香睡無輕夢,壓褊佳人臂纏金。”吟罷道“這是唐人劉禹錫為饊子作的詩,早聞椒鹽饊子脆酥味美,是本地一大風味,荷珠,你看店裡有的話多買一些。”
那女子說話的聲調綿柔婉轉,與吳儂軟語相仿,聞者恰似吃了香糯軟糕,感覺說不出的美妙。少衝心中一動,不由得注目瞧去,透過一層薄如蟬翼的窗紗,隱約看到一個淡淡的倩影。
那店家問道:“還有呢?”那劍婢柳眉一豎,嗔道:“你耳朵聾了麼?我家小姐隻要三個菜。”店家討了個沒趣,諾諾而去,一邊自言道:“豪門大戶的千金,卻隻叫素食,恐怕是大魚大肉膩煩了,要換換口味。”
少衝這邊菜肴已擺上來,他早餓得急了,忙著滿足口腹之欲,再看門外時,那輛馬車及隨行劍婢都已去了,心中忽感悵然。不知怎的,那女子的聲音盈耳難忘,揮之不去。心中暗愧:“都說見色而慕少艾,我隻不過聽了聲音便似丟了魂,真是慚愧!一個萍水相逢的尋常女子尚且如此,若是那勾魂攝魄的妖女,我能把持得定麼?”
忽聽得背後有人叫他:“少俠如何也到了沙市?”回頭一看,見是武當派鎮元子葉繼美,忙起身施禮,口稱:“葉道長!”
鎮元子指著身後幾人道:“貧道給你引見幾位湖廣武林中的前輩:這位是湘西鳳凰城的諸仲卿諸城主……”諸仲卿身穿寶藍色長衫,孔武有神,顧盼自豪,當下隻向少衝點了一下頭。鎮元子又指一位虯髯道士道:“這位道友是黃山青陽門塗一粟塗道長……”又指一粗豪的漢子道:“株州六合莊韓天錦莊主,綽號‘瀟湘子’,是敝派俗家弟子……”最後一位是一中年儒生,乃衡山回雁樓樓主公孫墨。
鎮元子引見少衝道:“這位少俠曾有恩我武當,乃武林中的後起之秀。”
諸仲卿等人渾沒將眼前的後生小輩放在眼裡,隻是奇怪堂堂武當七子之首的鎮元子何以對此人如此恭敬。本來少衝在五宗十三派掌門人大會力克五大高手,會鬥白袍老怪,早已聲名鵲起,諸仲卿等人未參與掌門人大會,雖知其人,不見其麵,對眼前少年自是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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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仲卿“敬屋及烏”,向少衝道:“小兄弟怕是初來乍到,日後有甚難事,自管到鳳凰城來找我。隻說是我諸某人的朋友,滿城百姓都待你如上賓。”餘人也客氣了一番。少衝不住稱謝。
又添了幾樣菜,君山銀針雞片、藕絲銀魚、蔥花肘子,儘是三湘風味。入口肥辣,較之江南的清淡迥異。此時覺得那車中女子的口味與自己倒甚相近。
席間鎮元子向少衝問道:“少俠,你可知貧道來三湘邀集本地武林朋友為著甚事?”少衝搖頭表示不知。鎮元子瞧瞧四周,確定無可疑人物後,方低聲道:“少俠有沒有聽聞‘白蓮花’這個名號?近兩月來在湖湘一帶肆意猖狂,動輒殺人,老弱婦殘,概莫能外。”
少衝道:“一路上晚輩也有所耳聞,有名白衣少女逢人便問自己美不美,答說美的方可免於一難;倘若是個硬骨頭,不但自身難保,全家雞犬不留。不知此人是否就是‘白蓮花’?”
韓天錦點頭道:“正是這妖女。她是白蓮教的什麼蓮姬,相傳白蓮教每過九年要從信徒中選出一名處女,設祭獻給萬魔之祖,成為魔祖的姬妾,幽居芙蓉紫府,終生不再婚配。但這一屆蓮姬選中的恰是王好賢的甥女,此女為所欲為,早已壞了教規。本來如花似玉的麵龐因一場大火燒壞了,今年三月,茶陵、沅水一帶的上千童男童女在一夜之間失蹤,傳說就是這妖女捉了去,煉什麼‘陰陽九轉丹’,以求容顏變美。為了一己之私害死成千孩童,當真殘忍之極。”
公孫墨道:“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但不知丹效如何,妖女後來變美了沒有?”
塗一粟嗤之以鼻:“公孫樓主這一問問差了。世上見過她的人不是死於她手,就是緘口不說,咱們除非當麵看見,如何知道?”
公孫墨不解,道:“見過的人背地不說麼?”
塗一粟麵無表情的道:“這妖女也不知具何神通,若有人背地對她品頭論足,她就算身在千裡之外也會在一夜之間趕到,連同在場的人一起殺掉。”
公孫墨聞言怵然心驚,箸上的魚塊一下子抖掉了。
少衝年少輕狂,聽了心中不信,口無遮攔的道:“這妖女麵如枯皮,雙耳招風,鼻孔朝天,五短三粗,服丹後奇醜無比,更加難看。”
在座之人聽了,全都吃驚的看著少衝。公孫墨不禁回頭四顧,生怕白蓮花突然出現。
鎮元子道:“少俠難道見過她?”少衝道:“沒有啊。我隻是不信她真有千裡眼順風耳的功夫。”眾人才知他在驗證白蓮花是否真會聞聲而來,均想:“當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膽子也忒大了些。”公孫墨怪他生事,更向他怒目而視。
鎮元子一笑,道:“咱們去君山請教五柳先生,便是專為對付她的。她若自動送上門來,那是再好不過。公孫樓主,你說是麼?”幾句話為少衝解了圍。
公孫墨尷尬的笑了笑。鎮元子又向少衝解釋道:“五柳先生諸葛綿竹耳目眾多,江湖上人緣極好,熟知武林典故,江湖上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且又擅麻衣相術,能觀人眉宇,知過去未來,所以人稱‘諸葛神算’。咱們此行正是去向他打探這妖女的詳情……”
眾人見鎮元子把什麼事都說與這少年知曉,均覺不妥,但又不便明言提醒。這時諸仲卿不等鎮元子說完,插口道:“道長,天色不早了,咱們還得趕路呢。”鎮元子想起正事,便起身拱手道:“時辰不早了,少俠請自珍重。後會有期!”說罷會了錢鈔,同諸仲卿等五人匆匆而去。
四人剛去不久,卻聽鄰座有人道:“那妖女住在蓮花峰的芙蓉紫府,這五人不找去便罷,去了死路一條。”少衝聞言一驚,轉頭瞧去,見說話那人尋常打扮,引車賣漿、販夫走卒的角色,不似武林人物。與他對桌而飲的另一漢子道:“這卻未必。”先一人道:“你是說白蓮花武功不如這五人?”後一人道:“非也。那妖女善使一種暗器,叫什麼‘冰魄銀彈’,有多少武林豪傑喪身其手。她府中連奴仆雜役都是好手,這五人豈不是送死?”
少衝聽到這兒,想詳知內情,起身麵向二人唱了個肥喏,道:“兩位大哥,請問白蓮花……”話才開頭,那兩人互對眼色,立即抽身到櫃台結賬,急匆匆而去。無論少衝如何叫喊也不回頭。料想他們是怕多言惹禍,以故離去。
少衝叫夥計結賬,一算竟憑空多出一兩三錢,便問他何故。夥計一指東首一女客道:“那位小姑娘說帳算在你頭上。”少衝見那少女正朝這邊吊眉吐舌,大做鬼臉,竟是祝靈兒!桌上菜肴擺了滿滿一桌。
少衝又驚又喜,走上前道:“靈兒,你不是隨你大師兄回華山了麼?怎麼又在這兒?”祝靈兒躍上板凳,得意的道:“大師兄又中山人妙計。”少衝道:“你是逃出來的?”祝靈兒格格笑道:“大師兄叫六師兄看著我,我知六師兄嗜酒如命,便在他酒中下了蒙漢藥。六師兄一喝便倒,我又點了他昏睡穴,雷都打不醒。格格,六師兄免不得又要挨大師兄的罵……”她說得甚是起勁,端起一杯酒,又道:“瓜仔,為我重見天日乾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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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衝沒有接手,道:“靈兒,你還是回去吧,你大師兄會著急的。”祝靈兒小嘴一噘,道:“他才不呢,他隻急白姐姐。”一躍下地,拉著少衝往外便走,說道:“咱們玩去。”少衝道:“靈兒,你不聽話,我不理你了。”靈兒不悅,道:“彆的什麼都聽你的,這個不行。”少衝一狠心,故作生氣的甩開她手,大步出門。走出十數丈,回頭見她跟了上來,便提氣快步而奔。隻聽得靈兒在後叫喊不止,忽停下號啕大哭起來。他心有不忍,又轉身回去。
靈兒坐地揉搓腳踝,抽泣著道:“你不是不理我麼?又回來作甚?”少衝柔聲道:“靈兒,我是為你好,我要去做一件大事,途中凶險重重……”靈兒破啼為笑,道:“啊,原來你怕我給你搗蛋。恰好相反,山人智計百出,必會助你逢凶化吉。倒是你這瓜仔,又呆又迂,沒山人在側,恐怕寸步難行。”少衝道:“有你才寸步難行。”扭頭便走,不再理她。靈兒大喊大叫道:“哎唷,我,我腳扭了,不能走路,你不管我,這世上再沒人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少衝還是不理,心道:“我才不上你當呢。”
這時靈兒追了上來,笑著道:“瓜仔吃一塹長一智,山人妙計不靈啦。”少衝加快步伐,靈兒漸漸跟不上,仍不住東拉西扯想引少衝放慢腳步。少衝知道她的用意,隻作充耳不聞,忽聽到她說一句:“我知道你要去做什麼大事。”驚得他立即住步四望,見四周無人才問她道:“你知道什麼?”靈兒道:“你要追那馬車中的大姐姐是不是?我跟你說,她是個大壞蛋,你跟著她要倒足大黴。”
少衝還以為她知道自己臥底白蓮教之事,聽了不禁啞然失笑,道:“你怎麼知道?你識得她麼?”靈兒梳著辮子一本正經的道:“山人屈指一算,無事不知,無事不曉。”少衝笑道:“又胡說了。你算一下我將去何處?”靈兒扳動蔥指,一番搖頭晃腦後,道:“有啦。”少衝道:“你要是算錯了,乖乖的回華山;算對了,便由得你。”靈兒大樂,道:“這可是你說的。是了,你要去君山五柳莊是不是?”少衝一呆,沒想到她竟猜中了,隻得苦笑道:“唉,算你對了。”靈兒拍掌笑道:“瓜仔去哪兒,我便去哪兒,總之是跟定你了。”
少衝拿她沒辦法,隻好走一步算一步,當下和她問明方向,投洞庭湖君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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