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衝突然想起同苦大師所授“少林九招”中,便有一招“伏身反蜇”專門對付武當的鶴手長拳,不知道是自己領悟有差,還是同苦故意教錯,“伏身反蜇”專為克製鶴手長拳,反為其所克。少衝露出這老大破綻,立為南宮破逮到,南宮破一記飛腿,立將他踢下樓去。隨著撲到西首拿起鐵劍折為兩截,得意長笑。
少衝跳上房頂,拍拍屁股道:“大哥到此時才把劍折斷,還是晚了。”南宮破道:“依二十招之數為兄確實輸了,但若不加限定,終究還是為兄贏了。隻是最後賢弟賣老大一個破綻,莫非故意為之?”
少衝搖頭道:“小弟巴不得打得大哥跪地求饒,英雄大會上不再與我爭競,豈有故意落敗之理?此乃技不如人,與人無尤。”
南宮破敗哈哈一笑,從房頂破口處躍下,忽又躍了回來,手中多了兩壇美酒,扔給少衝一壇,道:“今晚鬥得痛快,酒卻沒喝痛快,咱們又來比酒。”
兩人各抱一壇,坐身瓦瓴之上大口而喝。南宮破久鬥之後大汗淋漓,又喝得酒酣耳熱,連叫爽快,對著天邊鉤月說道:“與賢弟儘情打架,儘情喝酒,還在這屋頂高處共賞曉風殘月,人生於世,樂何如之!”
少衝道:“此樂雖好,你我一生之中或許僅此一次。”
南宮破聽了此言,忽生傷感,道:“賢弟瞧這月亮,掛在青天之上不知已有幾萬年了,照見了梟雄曹操,照見了詩仙太白,也照見了咱兄弟,還將照見多少年後不知誰人。而咱兄弟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感天地悠悠,人生百年如草木一秋,如何不愴然涕下?”他說到最後,倒真的流下兩行淚水。
少衝道:“我知大哥乃真性情之人,既然人生苦短,何不珍惜眼前人,醉同其樂呢?為著一個遙不可及的霸業,便要殺得血流成河,連親人也要出賣,連朋友也可以不顧。沒了愛人,沒了朋友,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南宮破道:“有時我真羨慕賢弟,行事可以無所顧忌,為兄卻不同,身為南宮世家的子孫,如不想被人剿殺,便隻有先剿殺彆人。命中注定,違抗不了。少衝賢弟,為兄還是那句話,望賢弟能助為兄打天下,你我聯手,定能事半功倍。”
少衝冷笑道:“如此冷血之人,值得我追隨麼?就算你真的做了皇帝,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可能更多。”
南宮破聽了愧然埋首,半晌無語。
忽聽暗處有人道:“做了皇帝,權傾天下,富有四海,那是另一番樂趣,不到那個境界,是不能體會到的。人活一世,便當轟轟烈烈一回,成則王,敗則寇。若都如你我渾渾噩噩,那才無樂趣可言。”
南宮破聽了神色又堅定起來。
暗處那人又道:“盟主聽過漢高祖劉邦的故事吧?那劉邦父母子女為項羽所俘,卻寧願父母子女為項羽所殺,也不受其肋迫。還有一次為項羽大軍追殺,因車馬不能負重,將同載之人推下車方才逃過一劫。若非如此,哪有日後開三百年大漢基業的漢高祖?無情才能無敵,自古英雄成大業者莫不如是。”
說話之人便是剛才樓下應聲之人。少衝這時已然聽出此人便是秦漢,心想師父的大仇正要著落在他頭上,聽明發聲方位,突然暴起撲去。
秦漢早料到少衝會向自己下手,已準備毒針毒蟲反擊,但沒想到少衝武功遠超他的想象,尚未聽到風響,周身立為一股強力罩住,仿佛中了魔魘一般欲動不能,被少衝像老鷹捉雛雞一般捉到當光處,驚駭莫名。
少衝冷哼一聲道:“巧言令色,蠱惑人心,有你這般媚言惑主的小人,便會有昏庸無道的君主。南宮穀主如想成就一番偉業,必先除五毒,廣納賢才,收攬民心,順乎民意,庶幾乎大事可成。”
南宮破聽了少衝之言,如有所得,低聲念道:“先除五毒,廣納賢才,收攬民心,順乎民意,庶幾乎大事可成……”
少衝道:“不錯,要爭天下,先除‘五毒’,且不聞‘酒是燒身硝焰,色為割肉鋼刀,財多招忌損人苗,氣是無煙火藥,賭是鐵窗監牢,五件一旦齊集,殺人不欠分毫;勸君莫戀最為高,才是修身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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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聽出他言下之意是要先殺自己,不禁十分害怕,虧他反應奇快,辯道:“酒可解千愁,無色絕人後,財乃潤家之寶,氣為造命之由,無賭無博誌難酬。足見此言差謬!”
南宮破道:“飲酒不醉最為高,好色不淫乃英豪,無義之財吾不取,忍氣慎賭禍自消。你二人不必爭了,我自有主見。不過誰叫你害死了少衝兄弟的師父?讓他出一口氣,合情合理。”最後兩句話是對秦漢說的。
秦漢見盟主不救,更加驚恐,道:“盟主救我!是我費儘心力讓三十六洞、七十二寨結盟,尊主公為盟主,又用計分化五宗十三派,拉攏鏟平幫、魔教,才有你今日之成就,他日之霸業。我是興周的子牙,輔漢的子房,主公不能沒有我啊……現今地盤未穩,正是進取之時,豈有自斷股肱之理?就算鳥儘弓藏、兔死狗烹,也還沒能向盟主行君臣朝拜之禮,到那時我秦漢再引頸受戮,方無遺憾。”
少衝暗想這廝狡猾陰險,又兼能說會道,難怪能挑動江湖連番爭鬥。搞亂天下,混水摸魚,說不定真能成事。不過暴虐害民,這般得來的江山恐怕也坐不穩當。今日誓必為天下除害。
少衝正想如何懲治他,忽聽噗哧一聲,那秦漢竟然放了一個屁,頓時惡臭撲鼻,跟著手底一滑,秦漢一溜煙逃去。
少衝不想誤了正事,便沒去追,向南宮破道:“看看你這位興周的子牙、輔漢的子房,逃起命來便跟黃鼠狼放屁一般,猥瑣之徒如何能與開國賢相相比?”
南宮破道:“君子用人所長,避人所短。陳平盜嫂品行敗壞,卻善於經濟,韓信桀驁難馴,卻善於兵法,劉邦善用之以至手下人才濟濟。”說到這裡,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倒出四粒丸藥,對少衝道:“比酒鬥劍為兄輸了,為兄知道你要什麼。這是腦神蠱的解藥,以燒酒送服,藥到蠱除。”
少衝接過解藥,道:“那晚我與丐幫眾人在蕭都尉彆墅,有一陣子昏睡過去,多半也是中了此道。我鏟平幫上下中蠱者也遠不止四人,四粒如何能夠?”
南宮破道:“賢弟所猜不錯!此蠱喜酒,飲酒之人最易為其所侵。隨行人中,有一名丐幫弟子乃我逍遙穀之人,待爾等喝過酒後,聚在中庭,便用迷煙將爾等熏倒,在眾人足底湧泉穴注入蟲卵。”
少衝道:“丐幫中內奸不少,現在想來,內奸必是蔣方良。他放蠱成功,為免識破,便以被妖人所擄離開。”
南宮破道:“賢弟真是聰明之人,一點就破。我特彆囑咐不可對賢弟下手,何況賢弟武功高強,不但難以下手,發覺了反而不美。蠱蟲入體後隨血流經全身,最後停駐於大腦,多者半月,少者旬日便即發作,頭痛難當,唯有嗜酒狂飲,疼痛稍減一二。此蠱為秦漢所製,為兄費了半年工夫才找到解蠱之法,又費了半年工夫集齊四十二味藥材,製成此丸。這四十二味藥材,有乳香、沒藥、孩兒茶、血竭末,還有你剛才提到的黃鼠狼之心肝,陰乾瓦焙為末,有殺蟲之效。還有數味藥世上罕有,煉製著實不易,也就剩下這四粒了,儘數相贈賢弟。”說罷便要告辭。
少衝扭著他不放,道:“大哥必還有法子是不是?”
南宮破皺眉道:“確實還有一個法子,須有一位內力高強之人,以強勁真氣注入中蠱者百會穴,蠱蟲化血而死。此法較為凶險,稍有不慎,雙方都有受內傷之虞。後日便是英雄大會,賢弟切不可運用此法,大耗真氣。言儘於此,再會!”說話聲中躍下高樓,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少衝早料到鏟平幫眾人也如丐幫三團頭一般中了腦神蠱,為防其受人擺布,也為壓製蠱蟲作祟,發功將他們震昏,如此還能騙南宮破及秦漢現身,可謂一箭雙雕。而李自成畏懼自殺,卻在他意想之外。當下拿到解藥,急忙回到酒樓來。
眾人中薑公釣上了年紀,恐難經得起內力催逼。先為他燒酒送服一粒藥丸。接著為魯恩、王嘉胤、舜伯耕、巴三娘、呂汝才、潘醜驢一一運功逼蠱。
直到天亮,眾人相繼醒轉。薑公釣嘔血三升,其餘諸人排蟲數條,直累得少衝滿頭大汗。
薑公釣見大王不惜損耗真氣救治幫眾,既感其大德,又愧己之所為,說道:“大王何必浪費功力救我一個該死之人。”
舜伯耕埋怨道:“我早說過,大王定有法子,便是你自作聰明,差些鑄成大錯。小老兒從不撒謊,昨夜也跟著爾等一起演戲,今後這塊老臉可如何擱?”
魯恩也道:“樂子也有錯,見了大王沒有稟告一切。”
薑公釣道:“老夫一念糊塗,差些斷送鏟平幫數代基業,後又自作主張,並慫恿眾兄弟蒙騙幫主,依幫規其罪當誅!待老夫向大王陳述前因後果,自當領罪受罰。
那還得從去年六月說起,當時苗疆三十六洞的洞主、川西七十二寨的寨主派人送來大禮,有意臣屬我鏟平幫,但前提是他們的總盟主要做我們鏟平幫的副幫主。苗疆三十六洞、川西七十二寨單看算不得什麼山頭,但連成一氣勢力非同小可,如能歸鏟平幫治下,鏟平幫的旗幟一夜之間就可以插遍川滇兩地。如此好事,咱幾位堂主起初都喜出望外,竟未細想這其中暗藏多大風險:三十六洞、七十二寨本來散處各地,互有嫌隙,何時結成了聯盟?總盟主又是誰?何以主動提出並入鏟平幫?後來屬下與王堂主應那盟主之約去大瑤山黑風寨商討入夥事宜,本想查明究竟,卻沒見著那盟主,一個叫‘秦不二’的人與咱們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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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衝聽了心道:“這個‘秦不二’,便是秦漢無疑。”
聽薑公釣續道:“當日屬下出言責難,問他盟主何以不現身出來,莫非無誠意並幫。那秦不二反詰道:‘你家大王都不能紆尊降貴到此一會,我家老大又怎可自降身份,亂了規矩?’屬下又問他:‘向來隻聽你們稱呼你們盟主為老大,敢問他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咱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談何並幫?’他則道:‘老大便是老大,等做了鏟平幫副幫主之後自當現身,到時便知道他是誰了。’王老弟聽了這話惱道:‘什麼老大,到了咱鏟平幫,還不是老二?’那秦不二當時臉色陡變,渾身發顫,想是氣得厲害,不過還是忍住未發,說道:‘咱老大是深菁黑苗土著,不喜拋頭露麵,如不是為了眾兄弟前途著想,怎會屈尊甘當老二?’屬下見他如此說,倒怕真冒犯了他,說了幾句略表歉意的話。席間又有黑風寨的人相陪,屬下等又多番試探,對方卻一直報怨流年不利,山頭缺糧,難以為繼,對盟主之事卻守口如瓶,滴水不漏。屬下等仍不放心,當夜溜出臥房四處查探,未見有異,終於在寨主沐易榮的房外偷聽到他與心腹手下的對話。原來這些年雲貴川各地土司反叛,先有楊應龍,後有奢祟明、安邦彥,都強征三十六洞、七十二寨的人馬糧草,連年戰亂,各洞各寨苦不堪言,叛軍遭朝廷鎮壓,卻屢敗屢戰,現雖逃入深山,勢必圖謀再起,各洞各寨為免充當炮灰,便抱團取暖,並投靠鏟平幫倚為後盾。屬下探得實情,回來與眾兄弟商議,便都沒了戒心,讚同各洞各寨入夥,當時未能聯絡上大王,故未知會。今年八月中秋舉行歃血儀式,那總盟主終於現身,屬下等才知引狼入室,後悔不迭。但血已喝過,入夥飯也已吃過,不容反悔,隻好權宜從事。此人心術不端,入夥也是早已設好的圈套,自任副幫主以來,趁大王在外不能主事,擅權自專。新設青蛇、壁虎、蜈蚣、毒蠍、蟾蜍五大堂,堂主儘委於其黨,加上原來的四大堂,便是九大堂,以五對四,將原四大堂架空,大小事務儘是他說了算。於是強力兼並各地幫派,加增各分幫分舵抽成,暗地招兵買馬,操練兵甲,意圖不軌。就在幾天前,還要對我四位老兄弟下手,屬下等有所察覺,決定先發製人。當晚屬下等趁他酒醉入寢,持刀潛入寢室,正要下手,哪知頭痛發作,功敗垂成。這幾月以來太行山盛行瘟疫,染病者頭痛時發,甚者脹痛欲裂,非飲酒不能止之,想來也都是那人的手段,鵲巢已為鳩占,要想奪回絕非易事。可惜數代基業,竟然斷送在我等手中,真是萬死莫恕其罪!但想眼下英雄大會臨近,幫內不宜多生事端,不如權且順了那人之意,讓他做正幫主,大王做副幫主。有兩位幫主聯手,定將玄女赤玉簫奪回。日後再對那人加以約束,或者排擠出去,鏟平幫還有前途可言……”
眾人都覺薑公釣說的在理,隻有魯恩不服,薑公釣說一句,他便罵一句“屁話”。
原來鏟平幫眾人自被秦漢下蠱,不得不聽其擺布,後來秦漢要他們廢除少衝這位大王,立南宮破為幫主,四大堂主誓死不從,秦漢便在蕭都尉彆墅設局,然後編造少衝也被種蠱,眾人如不聽從,連嶽大王的性命也是不保。薑公釣沒奈何,隻好約齊幫眾在醉仙酒樓飲酒,卻說圍剿五毒,好騙少衝出來。然後編造秦不二相救之事,吹捧三七同盟,其意在讓少衝同意與三七同盟結盟,尊南宮破為盟主,實是改立南宮破為幫主之變通。
薑公釣說畢前因後果,手捧大刀向少衝雙腿跪下,道:“請大王及諸位兄弟治罪!”
他這一下跪,眾人儘皆跪下。
少衝連忙扶起眾人道:“諸位皆為惡人穀算計,不得已而為之,事既過了,不必追究,大夥兒也不必介懷。”又道:“不是我貪戀這幫主之位,那人若一心為鏟平幫上下眾兄弟著想,我於幫主之位何所惜哉?他若耍弄詭計,葬送鏟平幫前途,我少衝絕不答應。”
眾幫眾聽了這話,無不歡呼幫主英明。
少衝見角落裡兀自躺著的李自成,道:“李自成這廝還在裝死麼?”
卻見李自成爬起來道:“幫主英明,連我假裝自殺也瞧出來了。”
眾人都道他因懼自殺,卻原來是裝死以圖蒙混。如此伎倆彆說瞞不過大王,也瞞不過南宮破這等絕頂高手。
少衝卻想:眾人中唯他無中蠱症狀,以裝死逃生,若不是蠢笨透頂,便是聰明絕頂;一個不笨之人裝笨,那便是過於聰明。隻有相信少衝不會下毒手,通看全局之人才會以這般相配合,年紀輕輕便胸有城府,此人大不簡單。
此刻救人要緊,少衝向薑公釣問及中盅人數,統計除四大堂主及呂、巴、潘三人,還有四十七人中蠱,均在總堂。當日秦漢每過數日要給眾人半錢解藥,稍作壓製。眼下解藥有限,也隻有將剩下三粒解藥中的兩粒,派人快馬加鞭送回總堂。先壓製住蠱蟲發作,待英雄大會事了,再作區處。
天已大亮,少衝讓鏟平幫眾人原地歇息,由李自成照應。他則趕回客棧,其時宋團頭正與幫眾痛飲。少衝不交一語,將桌上酒壇儘掀於地,把眾人弄得莫名其妙。少衝道:“你們翻出自己的腳板看看,是不是有一個血眼?”
眾人翻出自己的腳板一看,果然有個血眼,往外冒著血泡,平時不痛不癢,並未在意。想到那十八具麵目全非的血屍,嚇得雙腿發軟。
少衝趕緊叫他們回到房間,挨個兒為他們運功驅蠱。但因昨夜與南宮破鬥了一宿,為鏟平幫眾人驅蠱耗了不少真氣,再為丐幫眾人驅蠱便有些氣力不繼了。
不久鏟幫平眾人趕來客棧,宋獻寶知道了原由,力阻少衝施功,道:“明日便是英雄大會,怎可為了我等幾條賤命誤了少俠比武呢?”
少衝道:“團頭說得對,怎可為比武而誤了救人呢?”遂不聽勸阻,待內力稍有恢複,又為眾人施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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