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沙、雷三人交換眼色,竟無一人上前。他們早對這位穀主心存不滿,此刻見他命懸一線,反倒生出幾分快意。彭素秋冷笑道:“穀主若肯出三萬兩黃金,我便助你。”
雷震天更是啐了一口:“他媽的,咱們穀主向來不夠意思,就是三萬兩黃金也不救!”
南宮破心中怒極,卻苦於無法分神。就在他腳下又滑出半步,巨石即將脫控之際,一雙手突然抵在石上——竟是少衝!
“你救我?”南宮破難以置信。
三毒見有人相助,唯恐南宮破脫險後報複,竟同時出手欲置二人於死地。幸虧薑公釣早有防備,率眾一擁而上:“爾等敢放肆!”三毒見對方人多勢眾,隻得倉皇向山上逃去。
少衝沉聲道:“我數三聲,到時一起閃開。一、二、三!”
“三”字出口,兩人同時撤力向兩側躍開。巨石轟然墜入深淵,轟鳴聲在山穀間久久回蕩。
南宮破略一定神,身形如鬼魅般疾掠而出,幾個起落已追上彭素秋,一掌便結果了她的性命。雷震天本已逃遠,回頭恰見這一幕,悲憤交加之下竟折返回來,指著南宮破破口大罵:“你這沒爹的野種,有種給老子個痛快!”
南宮破大步上前,雙掌齊出。雷震天眼珠暴突,哼都未哼便氣絕身亡。再看沙老鬼已逃出數十丈外,南宮破內力耗損過巨,難以追趕,便拾起一粒石子扣指彈出。沙老鬼慘叫倒地,順著山坡滾落,鮮血染紅一路山石。待滾至少衝腳邊時,竟還殘存一口氣,顫抖著從背上摳出那粒石子,斷續笑道:“四個四……滿園春,我……我發了,哈哈……”笑聲戛然而止,雙目猶睜。
朱華鳳彆過臉去,心口怦怦直跳。南宮破縱聲長笑:“五毒為非作歹,我多次勸說總是不聽……今日痛快,痛快至極!”
少衝看著自己雙手,黯然道:“我救一人,卻害死三人。這般相救,不如不救。”
南宮破麵色一沉:“你沒看見他們要殺我們?這等惡徒,難道不該殺?”
薑公釣、宋獻寶也勸道:“少俠何必自責?五毒作惡多端,咎由自取。”
少衝默然。他何嘗不知五毒罪有應得,但世間懲戒之法何止千萬?若他們肯改過自新,豈非少了三個惡人,多了三個善士?如今這般血腥殺戮,對死者無益,對生者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山風嗚咽,仿佛在為這慘烈的一幕哀歎。
少衝默然轉身,沿著蜿蜒山徑獨自向下走去,將南宮破那孤寂的身影留在蒼茫山色之中。眾人隨他轉過一道山彎,忽聞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喊:“公子請留步!”
回頭望去,但見一位清瘦老者疾步追來。他身著一件多處破損的葛袍,背負行囊,手拄藜杖,足蹬麻鞋,太陽穴平平無奇,分明不似習武之人,步履卻輕健如飛,儼然是常年攀山越嶺的藥農獵戶。
待他走近,少衝拱手相問:“老丈有何指教?”
老者氣息平穩,朗聲道:“老朽徐弘祖,號霞客,江陰人氏。自幼酷愛山川形勝,立誓踏遍神州大地。方才在林間歇息,被山崩驚醒,恰見公子救死扶傷,俠義之心令人敬佩,特來為諸位指點一條生路。”
少衝聞言大喜:“還請前輩示下!”
徐霞客遙指下山道:“這條路上遍布網罩、繩套、火箭、陷坑,凶險異常。今日見多人下山,老朽好意相告,卻無人肯信。公子若信得過老朽,請隨我來。”說罷轉身向山上折返。
眾人將信將疑地跟隨其後。行不多遠,徐霞客撥開道旁荊棘,現出一條隱秘小徑。朱華鳳心生警惕,悄悄拾了幾枚石子納入鏢囊,以防不測。
穿過荊棘叢,眼前是茂密灌木,滿地腐葉散發著陣陣黴味。待眾人艱難穿出灌木,竟來到一處絕壁之前。但見崖壁如刀削斧劈,唯有一條天然窄道蜿蜒伸向雲霧深處,最寬處不足一尺,僅容一人側身而過。
徐霞客整理衣袍,說道:“過了此道,便可平安下山。”言畢雙手攀住岩壁凸起,雙足踏著窄道,身手矯健地向前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雲霧中。
眾人麵麵相覷,心生疑慮:若崖頂伏有歹人,待行至險處投下巨石,豈不都要粉身碎骨?
少衝心念電轉,決然道:“諸位若想回頭,此刻還來得及。”自己卻率先踏上窄道。鏟平幫、丐幫眾人與朱華鳳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餘下眾人相視片刻,心想回頭也是九死一生,不如冒險一搏,也都戰戰兢兢地跟上。
這些武林中人雖慣於飛簷走壁,但麵對萬丈深淵,也不禁心驚膽戰,冷汗涔涔。唯獨朱華鳳因自幼習得鞨靺秘技,見識過無數險境,此刻反倒鎮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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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時辰後,眾人終於行至儘頭。徐霞客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登上山梁,前路漸趨平坦,大家這才鬆了口氣。又翻過一道山嶺,一條寬闊官道赫然眼前,眾人不禁歡呼雀躍。
沿官道行進一個時辰,忽見林間矗立著三間石屋。上前討水時,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唯有石灶、石桌、石凳靜立其中,似是獵戶暫歇之所。
少衝命幫眾在此休整,自己決意返回峰頂尋找玉簫。薑公釣、魯恩、巴三娘紛紛請纓,均被少衝婉拒,隻允朱華鳳同行相助。
辭彆眾人後,二人沿原路返回。但見沿途屍橫遍野,鴉雁低徊,天地間一片淒涼。至峰頂時,更是觸目驚心:硝煙未散,屍骸狼藉,血流成河。有些屍體已被燒焦,麵目難辨,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臭味。
少衝長歎:“這些人多半隻是來看個熱鬨,何曾想要爭奪玉簫?如今卻都成了枉死冤魂。”
朱華鳳胸中煩惡欲嘔,輕聲道:“嶽公子,我們快尋玉簫吧。這般慘狀,我……我實在不忍再看。”
少衝這才想起正事,循記憶向雲霧深處走去。至一懸崖邊,俯身下望,但見雲封霧鎖,深不見底。二人相視愕然,滿懷失望。
“罷了罷了,”少衝黯然道,“玉簫就此湮沒無蹤,倒也乾淨。隻是不知多少人為它枉送了性命。”
朱華鳳輕聲道:“你真這麼想麼?”見少衝疑惑,續道:“為你著想,我盼你找到玉簫;為大明著想,我又盼你找不到。玉簫不出,大明或許就不會亡了。”
少衝雖覺玉簫與國運未必相關,其中關竅卻一時難以想透。正當此時,山風送來兵刃破空之聲,遠處顯然有人正在激鬥。
“去看看!”少衝神色一凜,循聲疾步而去。
二人循聲疾行,翻過一座山頭,遙見對麵山巔上兩道身影纏鬥正酣。劍光閃爍間,隱約可辨正是真機子與古月痕。少衝與朱華鳳悄然潛至近處,隱身在茂密草叢中,屏息凝神。
真機子雙目赤紅,麵頰上已添了一道血痕,早失了平日裡的仙風道骨,招招狠辣,狀若瘋魔。古月痕長發披散,身形如鬼魅般在劍影中穿梭,不時發出淒厲長笑,笑聲中既有大仇將報的快意,又透著說不儘的蒼涼。朱華鳳聽得毛骨悚然,不自覺地握緊了少衝的手臂。
激鬥至緊要關頭,真機子驟然使出三才劍法絕學“寒芒衝霄“,劍勢如電直取古月痕心口。不料古月痕早有防備,清嘯聲中玉掌輕拂劍身,那長劍竟彎折而回,反刺入真機子胸膛!
“你......“真機子踉蹌倒地,一手仍緊握劍柄,模樣竟似自戕。
這招“旋乾轉坤“本是可避之招,古月痕萬萬沒想到他竟不閃不避。見他氣息奄奄,二十年的恩怨忽然化作一聲悲呼:“閻玄生!你為何不棄劍?“她本能欲上前察看,卻又疑心其中有詐,生生止步。
真機子喘息著,聲音漸微:“阿痕......是我負了你。這些年來,你受苦了......我也日夜受著良心煎熬。修煉先天歸元功需絕情斷愛,我......早知會有今日。能死在你手中,我......心安了......“
這番話讓古月痕心頭一酸:“為了掌門之位,為了稱霸武林,你絕情斷愛,棄我母女於不顧。可曾想到苦修多年的先天真氣,今日被我輕易所破?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見真機子一動不動似已氣絕,她終究按捺不住,飛身上前俯身探視。就在她玉手即將觸及真機子肩頭之際,異變陡生!
真機子猝然發難,一掌正中她心口。古月痕如斷線紙鳶般倒飛數丈,重重跌落。
草叢中二人看得分明,卻來不及示警。原來真機子仗著先天歸元功的玄妙,以真氣護住心脈,佯裝中劍誘敵近身,這一記“乾坤擲“才是真正殺招。
真機子緩緩起身,望著嘔血不止的古月痕縱聲長笑:“賤人!也想取我性命?我閻玄生胸懷天下,豈會毀在你手中?“他麵目猙獰,與往日那個德高望重的道長判若兩人。
“當年不過逢場作戲,你竟當真?抱著嬰孩說是我的骨肉,誰知是不是秦漢的種?登基大典上你來攪局,幸虧我早有準備......聽說你跳崖自儘,我才去了塊心病。至於秦漢,我略施小計就讓他在華山身敗名裂!“
少衝越聽越是心驚,這才明白紫陽真人之死另有隱情。
“便是這掌門之位,“真機子愈說愈狂,“也是我設計得來。紫陽老道偏要說我心術不正,欲傳位雲中子。我在他閉關時令婦人在洞外吟唱,引他走火入魔......武當劍既入我手,掌門之位自然非我莫屬!“
少衝隻覺遍體生寒,想起往日真機子對自己的維護,竟全是虛偽做作。
真機子提劍步步逼近:“胡痕,二十年前你就該死!容你活到今日,害我身敗名裂......“劍鋒寒光凜冽,映出他扭曲的麵容。
古月痕無力動彈,慘笑道:“姓閻的,算你狠......“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少女急切的呼喚:“古姨!古姨你在哪裡?“
正是蘇小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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