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詩:
幽穀雲深隱潛龍,滌塵指暖溯真宗。
血仇未報身先礪,一點靈光破頑懵。
“這裡是‘寒月碎星穀’的外穀。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是怎麼得罪了官府,被傷成這樣的?”
憨厚漢子的問題,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肖哈哈剛剛獲得片刻安寧的恍惚。他猛地繃緊身體,牽動了左肩胛的傷口,劇痛讓他額頭瞬間沁出冷汗,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寒月碎星穀?他從未聽過。眼前漢子看似樸實,但能在這等幽深之地,並且被那神秘的“穀仆大哥”帶回,絕非常人。他腦中瞬間閃過父親臨終的囑托、鐘管家浴血的身影以及劉水想那得意的嘴臉。信任,是一種奢侈,他不能再輕易交付。
“我…我叫肖河。”他垂下眼瞼,掩去眸中的恨意與警惕,聲音因虛弱而低啞,編造了一個假名,“家中遭了強盜,與家人失散,逃難時被官兵誤傷,落水…幸得那位撐船的大哥相救。”
漢子聞言,臉上露出同情之色,歎道:“原來是遭了難。這世道…唉,你叫我阿木就行。這裡是寒月碎星穀,穀主他老人家雲遊去了,現在穀裡事務主要由穀仆大哥打理。你安心養傷,這裡偏僻,官府的人找不到的。”
說著,阿木將桌上的藥碗端過來,“這是穀仆大哥特意吩咐煎的傷藥,對內腑傷勢和驅寒有奇效,快趁熱喝了。”
肖哈哈看著那碗濃黑、散發著苦澀與奇異清香的藥汁,心中猶豫。但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且對方若真有惡意,也不必多此一舉。他接過藥碗,觸手溫涼,不燙不冷,仰頭一飲而儘。
藥汁入腹,初時苦澀,隨即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緩緩散入四肢百骸,左肩胛火辣辣的疼痛竟真的減輕了幾分,連帶著體內的寒意也被驅散不少。這藥效,比他家鼎盛時重金求購的金瘡藥,似乎還要靈驗!
“多謝阿木哥。”肖哈哈低聲道謝,將空碗遞回。
“客氣啥。”阿木憨厚一笑,“你傷得不輕,尤其是內腑和經脈,有暗傷淤積。穀仆大哥說了,讓你好好休息,彆急著亂動。等你好些了,若是無處可去,在穀裡幫忙做些雜活,換口飯吃也行。”
接下來的幾天,肖哈哈便在這間簡陋卻乾淨的木屋中住下。每日,阿木都會準時送來飯菜和傷藥。他的外傷在穀中奇效草藥和自身“滌塵指”那股微弱暖流潛移默化的滋養下,恢複得極快,不到十天,左肩胛那猙獰的傷口已然結痂,行動無礙。
但真正讓他困擾的,是內息。那晚在肖府強行催動“滌塵指”,又經曆墜河、重傷,丹田內那股暖流變得極其微弱且滯澀,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溪流,難以順暢運轉。每當他嘗試按照楊梅道人(他心中默認為那位道門前輩)所授的粗淺法門引導氣息時,經脈便傳來隱隱的刺痛。
這一日午後,他坐在屋前一塊青石上,再次嘗試行功,額頭沁出細密汗珠,臉色發白,卻依舊難以撼動那滯澀的內息。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更何況,你這內息路子,似乎有些…特彆。”
一個平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肖哈哈一驚,回頭看去,隻見那日救他回來的“穀仆大哥”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他依舊穿著灰色短打,戴著鬥笠,看不清具體麵容,隻能感覺到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穀仆大哥。”肖哈哈連忙起身行禮。
穀仆擺了擺手,走到他近前,目光掃過他因運功而微微顫抖的右手:“你之前昏迷時,我探查過你的傷勢。你體內有一股至陽至純,卻又帶著‘淨化’意味的內息,與你本身並未完全契合,更像是…外力賦予,或者說,血脈覺醒?”
肖哈哈心中劇震,沒想到對方眼光如此毒辣!他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承認?風險太大。否認?對方於己有恩,且似乎並無惡意。
穀仆似乎看穿了他的猶豫,淡淡道:“不必緊張。寒月碎星穀不問來路,隻看來日。你既入此穀,便算有緣。我觀你運功之法粗淺,難以疏導你體內這股異種真氣,長此以往,非但無益,反而可能損傷經脈根基。”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你可知,你這指上功夫,名為‘滌塵指’?”
肖哈哈猛地抬頭,眼中儘是難以置信!這是他第二次從外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第一次是那仙風道骨的老道,第二次,竟是這幽穀之中的穀仆!
“您…您知道?”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穀仆微微頷首:“略有耳聞。此指法玄妙非常,非大毅力、大機緣者不可得,更非尋常內功心法所能驅動。你強行以普通法門催動,如同以凡火煉真金,徒勞無功,反受其害。”
他話鋒一轉:“我雖不知你從何處習得此指法,也不知你身世如何。但既然遇上,便是緣分。我有一套基礎的‘引元歸墟訣’,並非什麼高深武功,重在固本培元,疏導異氣,或可助你初步掌控體內這股力量,打好根基。你,可願學?”
肖哈哈心臟狂跳!機遇!這是天大的機遇!
他身負血海深仇,卻空有寶山而不得其門而入!這穀仆一眼看穿他的困境,並願意伸出援手!無論對方出於何種目的,此刻,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不再猶豫,雙膝一彎,便要跪拜下去:“請穀仆大哥教我!”
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讓他無法跪下。
“穀中不興這套。”穀仆聲音依舊平淡,“我傳你法訣,是看你身負異稟,不忍見其蒙塵,亦是結個善緣。你且聽好,能領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