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焦灼起來。
張武額頭的汗珠子不停滴落。
蠕動嘴唇道:“頭兒,咱先撤吧,回去多喊點弟兄過來再說……”
那一柄柄尖亮的草叉,讓他止不住的心驚肉跳。
他可不認為這群人不敢捅自己。
本就是一群被逼上絕路的村民,還有什麼不敢做?
“我叫陳行,就是那個前日在慶寧縣城跟趙飛龍、許強頂上的捕頭!”
陳行開口說了一句。
這群人不知道誰在幕後使勁,他們隻知道泗水碼頭的東家就是青虎幫的趙飛龍,至於黑水會……
青虎幫不給他們錢的理由之一,就是錢都給黑水幫了,讓他們去問黑水會要。
顯然,黑水會這邊說沒有拿到。
誰真誰假,或者都是假話。
反正柳莊這幾十號人的工錢,就這麼給拖了下來。
為首老人一愣,臉頰兩側原本深深的法令紋稍稍淡去。
但依舊沒有開口。
就這麼冷冷看著他。
“五天!五天內老子把你們工錢帶過來。”
這話說完,柳莊村民有些騷動,互相間小聲議論起來,直到老人回頭,這些人才閉上嘴。
沒等老人開口,陳行就直截了當說了第三句。
“拿不出工錢,老子從慶寧滾蛋!”
第三句說完,陳行理都沒理他們,直接轉身就走。
身後原本還想開口的老人微微有些錯愕。
這人來,就為了說三句話?
就算是真心想給他們做主,不也得聽聽他們說的,順便接受一下他們的感恩戴德?
可是沒有。
這個年輕英武的捕頭還真就撂下三句話,轉身就走了。
不知怎地,他這樣,反倒讓人覺得心安。
“老祖宗,這捕頭的話,咱能信?”
有人出聲,盼著柳家老人給拿個主意。
都說人老成精,可他也不過是窮苦一生,熬活到現在,哪裡見過這種場麵。
倏地,年輕時進慶寧縣城聽人說書,一句話詞從渾噩的記憶裡緩緩浮現。
‘響鼓不用重捶,做事無需累述!’
這一句出現腦海,那年說書人慷慨激昂的聲調也隨之重新響在耳畔。
“且看那大漢,身高九尺,威風凜凜,路過那老嫗家前,不過隻要了一碗水來潤口,卻還是壓下了一枚大子兒!”
“那老嫗昏花老眼,何曾識得真英雄?”
“遞過那破碗,就哀腔念叨:我媳命苦,進城遭辱,命苦命苦,麻繩吊住。我兒命苦,進城敲鼓,冤鼓冤鼓,進了犬腹。縣令公子,文曲下凡,神仙神仙,不當人看……我兒命苦……”
“那大漢聞聽此言,可謂是一不問,二不說,三不理來,四不瞧!”
“隻是一抹嘴,抓起那枚大子兒就進了城。”
“不過一日,老嫗將死,忽聞院外同村閒談。”
“奇也怪哉!也不知哪來的凶神,謀了縣令公子性命,無取財貨,不奪珠寶,旁地隻用血蘸下兩個字來。”
“何字?”
“水錢。”
老人從回憶中醒過神。
看著四周同族後生的目光,悠悠道:“信之如何?不信奈何?”
是啊,他們又不知道禦史車駕將至。
信又怎樣?
不信又怎樣?
不過是一群讓欺負了也無處說理,隻能抱團縮在山坳裡的……百姓罷了。
這邊村民散去。
那頭回城路上,張武與兩個白役卻是止不住的誇讚。
“頭兒!當真機智無雙。”
“禦史車駕明日就到,可你哄他們五日才給工錢,屆時忙完了禦史之事,借他們十個膽子,看他們可敢來城裡要錢!”
“妙計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