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的喧囂漸漸沉寂,人群陸續散去。沈知律沒有立刻離開,她站在主廳後方的廊柱旁,目光掃過貴賓通道入口。蕭雲諫已經帶走了殘卷,但她留下的追蹤錨點尚未激活。這意味著對方還未開始深度解析,或者——有人在刻意壓製信號。
她不動聲色地退向側門,穿過一條連接交付區與後台的短廊。空氣裡還殘留著靈石交易後的微弱波動,地麵瓷磚上印著幾道未擦淨的陣紋痕跡。她腳步一頓,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輕輕一震,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鑒定室方向快步走來。
青霜穿著素白長衫,袖口沾了一點墨跡,手裡抱著一個密封玉匣。她眼神銳利,直奔交付台,卻在看見沈知律的一瞬停下腳步。兩人相距不過五步,誰都沒有先開口。
沈知律垂下手,將銀戒藏進掌心。她沒動,也沒退。這個人是玄淵閣首席鑒定師,能一眼認出通天陣圖的起手式。如果她已經查到了什麼,現在逃跑隻會暴露更多。
青霜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旁邊的後巷出口。門開合之間,留下一道縫隙。
沈知律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她跟了上去。
後巷狹窄,兩側是堆放雜物的隔間,頭頂有通風管滴水。青霜站在儘頭,背對著牆,聲音壓得很低:“你是‘林晚’?”
“登記簿上的名字。”沈知律站定,語氣平靜。
“玉牌自毀了。”青霜盯著她,“三次讀取就炸,手法乾淨利落。但你在交付契約邊緣留了反偵測陣紋,這種結構不是普通符籙師能畫出來的。”
沈知律沒否認。那種陣紋隻有精通古陣法的人才會用,而且必須親手刻寫,不能複製。
“你到底是誰?”青霜問。
“一個想確認真相的人。”沈知律說,“這卷軸有問題,你也感覺到了。”
青霜沉默了幾秒。她打開手中的玉匣,裡麵正是那卷殘卷。表麵封著禁製膜,防止靈氣外泄。她指尖劃過卷軸邊緣,低聲說:“我比對了《靈紋考異》和三本禁書,發現內層陣紋和二十年前陣母一族滅門案現場留下的痕跡一致。這不是仿品,是真東西的一部分。”
沈知律心頭一緊。她偽造的是通天陣圖殘卷,但故意保留了一角真實紋路,就是為了引出知道那段曆史的人。沒想到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青霜。
“你不該碰它。”沈知律說。
“我已經碰了。”青霜抬眼,“而且我知道蕭雲諫拿走它之後,立刻命人封鎖鑒定室B區。他們不是在保護,是在查來源。你布置的靜息符被觸發了,雖然隻有一瞬,但足夠讓鎮界碑碎片鎖定異常頻率。”
沈知律沒說話。她低估了對方的技術手段。鎮界碑碎片不僅能壓製靈氣,還能捕捉特定波段的陣法回響。她的屏蔽符被動激活,等於打了個信號燈。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青霜問,“明知道這東西會引來殺身之禍。”
“因為有人想找它。”沈知律說,“而我想知道是誰。”
青霜看著她,忽然注意到她左手的動作。銀戒貼在掌心,戒麵陣紋微微發燙。那一瞬間,她瞳孔收縮了一下。
她見過這個紋路。
不是在古籍裡,是在一本被燒毀一半的密檔上。當年她剛入玄淵閣,曾偷偷翻過禁書庫底層的一份殘卷,上麵記載著陣母血脈特有的守護印記——九轉歸墟陣的第一筆起勢。
和這枚戒指上的紋路,完全一樣。
“你……”青霜聲音變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沈知律說,“我也知道你不會上報。”
“為什麼?”
“因為你剛才沒有叫守衛。”沈知律看著她,“你選擇來找我,而不是抓我。說明你也不信宗門給你的答案。”
青霜呼吸頓了一下。
她說得對。按規矩,發現可疑人物應該立即上報長老團。但她沒有。她猶豫了,因為她心裡也有疑問。那些被抹去的記錄,那些突然閉嘴的前輩,還有每次提到陣母一族時,高層那種諱莫如深的態度。
“這卷軸,不是尋常之物。”青霜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它不該出現在拍賣會上。更不該被人隨便拿出來賣。”
“但它出現了。”沈知律說,“而且有人花了九千萬靈石帶走它。你覺得他是衝著研究來的?還是衝著滅口來的?”
青霜沒回答。
答案很明顯。
蕭雲諫不是學者,他是掌控者。他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是為了看懂,而是為了控製。
“小心蕭雲諫。”青霜突然說,“他不止有鎮界碑碎片。我聽說他最近調動了噬靈陣的權限,能在十息之內抽乾一個金丹修士的修為。你這樣的獨立陣師,落在他手裡,連審問都不需要。”
沈知律點頭。她知道危險。但她也清楚,這場局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
“你為什麼要警告我?”她問。
青霜看著她,眼神複雜:“因為我十年前接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清理一場陣法暴動的殘局。現場有一塊碎玉,上麵刻著和你戒指一樣的紋路。當時沒人告訴我那是誰的東西,隻說‘處理乾淨,彆留痕跡’。”
她頓了頓,“後來那塊玉不見了。但我記得它的樣子。”
沈知律手指收緊。那可能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沉默。沒有信任,也沒有結盟,但有一種默契正在形成。她們都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也都選擇了不裝作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