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的腳步停在四十步外,霧氣在他身後翻湧。沈知律沒有動,她的手還按在陣眼上,銀戒嵌進岩縫,血順著紋路往下流。地麵發燙,殺陣的嗡鳴越來越低,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聲音。
她知道他們來了。
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幾具靈傀。
是整齊的踏步聲,從四麵八方圍攏。三百名禁軍列成方陣,腳踩同一步調,每一步都讓地脈震顫一次。他們的鎧甲泛著冷光,手中長戟指向中央,符文在金屬表麵流轉,結成一張無形的網——鎮靈鎖鏈陣正在成型。
空氣變重了。靈氣流動變得遲緩,原本與殺陣共鳴的地脈開始被壓製。沈知律感到胸口一沉,像是有鐵鏈纏上來。她閉眼,感知陣基三處最薄弱的位置:左後方岩層裂隙、正前方能量回路斷點、右下方供能節點。這三處一旦斷裂,整個殺陣就會提前崩潰。
她抬手,將殘餘靈力分成三股,分彆注入那三個位置。指尖劃破皮膚,血滴落下去,滲入岩縫。逆律之痕閃了一下,赤紅紋路短暫浮現,穩住了地脈波動。殺陣核心重新鎖定目標區域。
她睜眼,看向霧中那道高大的身影。
“來多少,我埋多少。”
話音落下,禁軍統領先行出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化作巨網——縛靈網。這張網由標準陣法模型生成,覆蓋範圍精確到寸,專為切斷地脈連接設計。它落下的位置,正是地圖標注的“靈脈入口”。
但沈知律知道,真正的陣眼偏移了半米。
她抬起右手,指尖用力劃開掌心,一滴血珠彈出,打在右側岩壁一處不起眼的凹槽上。那是她七天前設下的誘引陣樞,隻有用她的血才能激活。
血液滲入石縫的瞬間,地脈流向發生偏移。原本該彙聚於標準入口的靈氣突然轉向,導致縛靈網落地時能量失衡。一角崩裂,發出刺耳的撕裂聲。禁軍陣型被迫調整,推進節奏被打亂。
蕭雲諫站在後方,臉色未變。他抬手,輕輕一揮。
三百禁軍立刻分層結印,形成三重疊壓陣。第一層壓製靈氣外溢,第二層封鎖移動路徑,第三層直接向殺陣施加壓力。每一重都像一塊巨石,接連壓下。
沈知律雙腿開始發顫。她能感覺到殺陣的空間在縮小,原本可以自由運轉的能量通道被一步步壓縮。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不用引爆,陣法也會在外力下自行潰散。
她不能等。
她猛地抓起銀戒,狠狠按進陣眼中心。戒指裂口割破手指,鮮血順著古老符文蔓延開來。殺陣感應到主人的決意,發出一聲低吼般的震顫,所有紋路同時亮起暗紅色光芒。
她抬頭,聲音穿透霧氣:“你若不敢進來,我就當場引爆。”
全場安靜了一瞬。
禁軍停止推進。三重疊壓陣的符文停滯在半空。
蕭雲諫終於動了。他揮手,令禁軍止步,獨自向前邁步。玄色長袍在氣流中獵獵作響,右手青瓷珠懸浮而起,形成一層透明屏障。
他在四十步外停下。
“你以為,我會怕你同歸於儘?”
沈知律冷笑:“你怕的不是死,是失控。”
他盯著她,目光如刀:“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命,能不能改我的局。”
她說:“我已經改了。”
她左手撐住地麵,緩緩站直身體。全身經脈都在痛,精血幾乎耗儘,但她不能倒。殺陣還在運轉,隻要她站著,陣就還在。
禁軍包圍圈收緊,但沒人再敢上前。他們感受到腳下土地的異常熱度,也聽見了那越來越清晰的嗡鳴聲——那是殺陣即將爆發的征兆。
蕭雲諫抬手,青瓷珠緩緩旋轉。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要麼現在衝進去製服她,要麼等陣法引爆,整座靈脈節點都會炸毀。城市會癱瘓,他的控製力會被削弱,無數依附於靈網的修士將失去修為來源。
但他更清楚,一旦踏入那個範圍,他就進入了她的規則。
他不動。
她在等。
時間仿佛凝固。
忽然,她抬起右手,指向他。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嗎?”
他皺眉。
“你說過,強者注定要踩著弱者的屍體登頂。”她聲音很輕,“可你現在,連一步都不敢邁。”
他眼神微動。
“你父親殺了我全家。”她說,“你看著,沒阻止。你以為你能掌控一切,包括命運,包括規則。可你忘了——”她頓了頓,一字一句,“規則可逆。”
她手掌猛然壓下。
地麵劇烈震動,殺陣核心進入最終蓄能狀態。地下傳來沉悶轟鳴,像是某種巨物正在蘇醒。所有符文亮到極致,赤紅光芒照亮整個空間。
蕭雲諫終於邁出一步。
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