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地底裂縫吹出,帶著鐵鏽味和一絲未散的血氣。青霜伏在百米外的岩壁凹處,手指緊貼冰紋玉瓶底部。她看著那道裂隙中滲出的最後一縷幽光緩緩流入瓶口,瓶身微震,內裡靈氣泛起猩紅波紋。
她沒動,等巡邏結界的金光掃過地麵後才收回視線。剛才那一瞬,她看到沈知律跪在地上,用血畫下一道短痕。那痕跡與鎮界碑碎片共鳴,引出血光直插夜空。她不知道那是什麼符文,但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陣法殘留。
玉瓶閉合,靜息陣紋自動封口。她將瓶子收進袖袋,右手甩出一枚幻影符。符紙在三十步外炸開一點靈光,引來空中巡查修士的注意。兩人轉向那邊,她立刻翻滾下坡,借亂石遮掩身形,朝西區舊藥堂方向撤離。
路上她沒說話,腳步很輕。禁軍雖已潰散,但天闕城的監控係統仍在運轉。她穿過三條暗巷,翻過兩道圍牆,最後鑽進一處廢棄管道井。通風管道狹窄,她爬行二十米後落地,踩到一塊鬆動的地磚。她停下,蹲身檢查,確認沒有觸發警報裝置,才繼續前行。
出口在藥堂地下室。她推開門,裡麵漆黑一片。她摸到牆邊的開關,按下按鈕。一台古鑒儀亮起微弱藍光,屏幕上有灰塵覆蓋的裂痕。這是她早年藏下的設備,曾用於研究陣母遺跡的能量波動。後來被協會查封,她偷偷修好,搬到這裡。
她取出玉瓶,插入儀器前端的采樣槽。係統啟動時發出低頻嗡鳴,她立刻拉下電閘旁的隔音簾。屏幕跳動幾下,開始讀取數據。進度條緩慢推進,顯示“正在分離能量成分”。
等待期間,她打開隨身筆記,翻到一頁寫滿符號的紙。那是她從第十二章追查所得的殘卷副本,記錄了部分魔修禁術的震蕩頻率。她手動輸入一組參數,設定比對模式。
十分鐘後,係統提示完成分析。屏幕上出現兩組波形圖。上方是標準靈氣譜線,下方是從玉瓶提取的樣本。兩者大部分重合,但在高頻段有一段異常波動。係統標出匹配度:87.3%。
她盯著那個數字,心跳加快。
匹配成功的是“噬魂蝕脈訣”特有頻率。這門功法二十年前就被列為禁術,使用者隻有幽無影一人。而這份靈氣樣本裡,不僅含有該頻率,還混雜著鎮界碑碎片釋放的規則之力。
她放大圖像,看到樣本中的正常靈流被細密黑絲纏繞,像藤蔓一樣滲透其中。這些黑絲不具備獨立能量特征,卻能改變主靈流的運行軌跡。如果不是專門檢測,根本發現不了。
她關掉屏幕,重新打開數據庫,調出蕭雲家族密室布局圖。她在地圖上圈出幾個點,都是地脈交彙處。然後對照靈氣流向圖,發現其中一處正位於祭祀陣下方。那裡本不該有能量流動,但現在數據顯示,每天都有微量魔修氣息從中滲出。
她明白了。
他們不是簡單勾結魔修,而是把魔修功法融入鎮界碑的力量體係,通過地脈慢慢汙染整個城市的靈氣。這種做法極其危險,一旦失控,整座城都會變成死地。但他們不在乎。他們在用這種方式壓製陣母血脈,同時掩蓋滅門真相。
她合上電腦,拿出一枚微型玉簡。將檢測結果加密刻錄進去,複製三份。第一份藏進藥堂佛像底座,第二份塞進街角郵筒夾層,第三份放進白璃咖啡店的糖罐底部。每一份都加了隱匿符紋,非特定手法無法取出。
做完這些,她坐回椅子,寫下最後一段筆記:“鎮界碑碎片釋放的規則之力已被汙染,源頭指向蕭雲家密室祭祀陣——其下埋有魔修祭壇殘基。”
她停筆,抬頭看向牆上掛著的一塊木牌。上麵刻著陣母族徽,邊緣已有蟲蛀痕跡。這是她十年前在廢墟中找到的唯一遺物。當時她還是首席鑒定師,因為質疑資源分配問題被貶出核心層。從此她開始暗中調查蕭家。
現在證據確鑿了。
但她不能馬上公開。蕭雲諫掌控全城信息網絡,任何發布都會被屏蔽。而且單憑這份報告,不足以動搖他的地位。必須等到更多人覺醒,等到沈知律恢複戰鬥力,等到時機成熟。
她站起身,收拾工具。臨走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屏幕。畫麵還停留在那兩組波形圖上,黑絲纏繞靈流的畫麵清晰可見。
她拔掉電源,房間陷入黑暗。
她走出地下室,順著原路返回地麵。夜色濃重,街道空無一人。她走到第三個路口時,聽見遠處傳來鐘聲。那是天闕城主殿的報時鐘,響了三下。
她停下腳步,從袖中取出通訊符。剛要輸入一段代碼,符紙突然發燙。她低頭一看,表麵浮現出一行字:“X7活陣已激活,追蹤烙印鎖定目標。”
她眼神一冷。
X7是蕭府地下三層的中樞陣眼,也是上次沈知律標記的位置。活陣意味著它已經開始運轉,而追蹤烙印說明有人發現了他們的行動痕跡。
她立刻撕碎通訊符,扔進下水道。然後加快腳步,轉入一條窄巷。巷子儘頭有扇鐵門,她輸入密碼打開,進入一間廢棄倉庫。
倉庫角落放著一個防靈波屏蔽箱。她打開箱子,取出一個舊保溫杯。這是青霜幾天前交給白璃的,裡麵存著市民證詞玉簡。她檢查封印完好,正準備離開,忽然察覺箱體外側有一點溫熱。
她伸手摸去,指尖沾到一點濕意。
是血。
她迅速環顧四周,確認無人跟蹤。然後蹲下身,仔細檢查箱體縫隙。在底部邊緣,發現一道細微劃痕,像是被某種探測器刮過。
她立刻明白,這裡已經被監視。
她不動聲色地合上箱子,拎起就走。出門時順手在門框上貼了一張乾擾符。走出五十米後,她拐進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瓶水,借店員轉身時將保溫杯留在貨架底層。
她繼續往前走,穿過兩條街,來到一座橋下。橋墩有個暗格,她打開,放入另一個空玉簡作為誘餌。做完這一切,她靠在欄杆邊喘氣。
風吹過來,吹乾了她額頭的汗。
她知道接下來會更難。蕭家已經察覺異常,必定加大搜捕力度。但她不能再等了。
她抬頭看向主城方向。那裡燈火通明,鎮界碑碎片懸浮半空,裂痕越來越多。血光仍未消散。
她握緊拳頭。
不是誤會,是蓄謀。
二十年前滅門案,根本就是他們聯手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