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律的手指還扣在那片飛遠的碎片軌跡上,神識殘留的觸感像一根斷線。她不能停,也不能倒。風把她的衣角撕成碎布條,血從掌心流出來,滴到地上就沒了。
她收了手,身體晃了一下。銀戒裂得更寬,邊緣割進皮肉。她用右手按住左腕,把戒指往裡壓了半分,不讓它鬆脫。這枚戒指現在是她唯一的屏障。
她走下廢墟,踩在燒焦的石板上。腳底發軟,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沒有停下。城裡的靈氣還在亂竄,街邊的符燈忽明忽暗,有的自己亮起來,有的炸了火光。她知道這是陣圖崩解後的餘波,規則正在鬆動,誰都能用陣法的時代開始了,可她沒時間慶祝。
她必須藏起來。
她在一條小巷口停下,從懷裡摸出一件粗布衣服換上,又拉起兜帽蓋住臉。左手一直縮在袖子裡,銀戒貼著脈門,微微發燙。她咬破舌尖,一滴血滲進戒指紋路。紅光一閃,隨即隱沒。她體內的血脈氣息被壓進深處,像是沉入井底的石頭。
做完這些,她靠牆站了幾秒。五臟像被鐵鉗夾過,喉嚨裡又有血腥味湧上來。她咽了回去,轉身走向集市。
集市還在運轉。攤販叫賣聲混著孩子的哭鬨,修士和凡人擠在一起。沒人注意到這個低著頭的女人在角落支起一張木桌,擺上幾枚普通銀飾。她不動,也不說話,隻是把左手藏好,右手輕輕搭在桌沿。
她不是來賣東西的。
她是來等一個人。
突然,中央傳來一聲嘶吼。一頭風狸撞開籠子衝了出來,爪子掀翻石板,眼睛通紅。人群尖叫四散,幾個巡邏修士拔劍圍上去。但那風狸動作太快,鱗片下閃著一道微弱符光——有人動了手腳。
沈知律沒動。她的目光掃過風狸頸後第三塊鱗片,那裡嵌著一枚控靈符。強行破壞會引爆靈氣,傷及周圍。她閉眼,右手悄悄撫過桌上一枚銀飾,借接觸感知符籙結構。
她知道了節點位置。
她咬破舌尖,第二滴精血滲入銀戒。逆律之痕啟動。紅光隻閃了一瞬,快得沒人看見。她以血為引,反向牽引符籙能量,讓靈流倒灌、自鎖失效。
風狸猛地一頓,仰頭大叫,轟然倒地。眼中的紅芒褪去,四肢抽搐兩下,不動了。
周圍安靜了一瞬。
沈知律低頭抹掉鼻尖的血絲。太陽穴刺痛,像是有針在裡麵紮。她沒抬頭,也沒看四周。但她知道,有人在看著她。
百丈高樓之上,蕭雲諫站在簷角,玄袍未動。他盯著那個角落的小攤,嘴角慢慢揚起。他沒出手,也不需要出手。他隻想看看她還能做什麼。
他看見了那道紅光。
他知道那是她的能力,是他從未見過的規則逆轉。他握緊手中的冰裂紋珠,珠子發出輕微響聲。然後他收回目光,轉身走入陰影。
沈知律感覺到那股神識退去了。她鬆了口氣,開始收拾桌子。她把銀飾裝進布袋,動作不急不緩。人群還沒完全散開,巡邏修士正檢查風狸屍體。她不能留太久。
她退進一條窄巷。巷子潮濕,牆麵剝落,腳下是積水和灰燼。她走到底,靠牆停下,回頭確認無人跟蹤。
就在這一刻,左手一沉。
銀戒發燙。
她低頭,掌心多了一枚黑色令牌。表麵刻著一個“幽”字,筆畫扭曲如蛇纏繞。她立刻警覺,回想剛才混亂中唯一靠近她的是個披鬥篷的老乞丐,撞了她一下就消失在人群裡。那人沒氣息波動,不像修士,但動作精準。
這不是巧合。
她捏緊令牌,寒意順著手指爬上來。幽……是誰?幽無影?還是韓九幽?
不管是誰,對方知道她是誰,也知道她用了能力。這是試探,也是引路。
她把令牌塞進內袋,貼身收好。銀戒溫度還沒降下去,裂痕沒有繼續擴大。她活下來了,也進了更深的地方。
巷口傳來腳步聲。她貼緊牆,屏住呼吸。兩個巡邏修士走過,交談幾句後離開。她等了幾分鐘,確定安全,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她不能在這裡久留,但也不能走。這枚令牌是線索,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入口。她得等人來找她。
她從布袋裡取出一枚銀飾,放在掌心。這是她準備的餌。普通的外形,裡麵卻刻了微型陣紋,能感應特定頻率的靈力波動。隻要對方敢來取,她就能鎖定身份。
她把銀飾放進左袖,靠近銀戒的位置。戒指微微震動了一下,像是回應。
外麵的喧囂漸漸遠去。集市恢複了秩序,風狸事件被定性為意外。沒人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沈知律靠在牆上,閉眼調整呼吸。每一次吸氣,肋骨處都有鈍痛傳來。她受的傷比表麵嚴重得多,經脈受損,氣血紊亂。但她還能動,還能布局。
她睜開眼,看向巷口。
天色昏暗,灰霧彌漫。風吹進來,卷著紙屑和灰燼。她的兜帽被吹開一角,露出半張蒼白的臉。
她沒動。
手指在袖子裡輕輕摩挲那枚銀飾。
遠處傳來鐘聲,敲了七下。
她忽然察覺銀戒又熱了一下。
不是來自內部。
是感應到了什麼。
她抬手,將戒指對準巷口方向。
紅光極淡地閃了一次。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