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由遠及近，沈知律的指尖動了一下。她沒睜眼，神識卻在黑暗中拉出一條細線，順著那節奏探去——急促，但落地極穩，每一步都踩在瓦礫最不易響動的位置。是韓九幽的步法。
她認得這聲音。
上一次聽到，是在地下管網C7岔口，他站在陰影裡遞來玉簡，說地圖有一條是假的。那時她還握著銀戒，能自己走。
現在她不能。
她的經脈像被碾碎的瓷片，金丹隻剩一道裂殼，逆律之痕沉在血肉深處，不再回應召喚。她隻能靠那一絲殘存的感知，鎖住韓九幽手中的東西。
一塊黑色玉牌。
破界令。
幽家秘庫的鑰匙，也是唯一能乾擾宗門級禁製核心的信物。它本該在韓九幽手裡藏著，等她完成陣法重構才交出。可現在，它出現在這裡，直奔禁製光幕中心。
沈知律想開口，喉嚨隻湧出一股腥甜。她把這口血咽下去，用最後一點意識壓住體內亂竄的靈氣流。不能出聲，不能動，更不能讓蕭雲諫察覺她還有清醒的可能。
韓九幽已經走到禁製裂縫前。
他抬手，將破界令嵌入第三道縱向裂痕。玉牌與光幕接觸的瞬間，發出低頻嗡鳴，像是老舊電路接通電源。
“少主。”韓九幽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巷口，“這麼對一個女人，不太好吧？”
蕭雲諫站在原地，沒有回應。他的目光落在韓九幽身上，右手緩緩抬起，掌心青瓷珠開始旋轉。
時間隻剩十息。
韓九幽不動聲色，左手按在破界令側麵，催動體內一絲幽家族紋。那是他二十年前參與滅門行動後偷偷保留的血脈印記，本為自保，如今成了破解禁製的鑰匙。
禁製核心震顫加劇。
網狀裂痕迅速擴張，原本緩慢自愈的光幕出現斷層，靈氣封鎖出現短暫缺口。巷外風聲重新湧入，帶著灰燼和焦土的氣息。
就是現在。
韓九幽轉身，幾步衝到沈知律身邊。他單膝跪地，一手托起她後頸，另一手按在命門穴，輸入一股溫和靈流。那股力量不強，卻精準穩住了她即將停跳的心脈。
“彆死在這兒。”他低聲說，“你欠我的還沒還完。”
沈知律眼皮微動，終於睜開一條縫。
她沒看韓九幽，而是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銀戒已近乎粉碎，殘核邊緣滲出血絲。她用指腹輕輕一推，一滴血落在地麵裂縫中，順勢畫出一道微型乾擾陣。
陣成無聲。
氣息波動被掩蓋，蕭雲諫的目光掃過這片區域時，微微一頓，終究沒有鎖定他們。
韓九幽見狀，立刻從懷中取出一枚鴉青色符籙，貼在沈知律肩後。符籙燃起黑煙，無焰，卻將她的身形從靈視層麵抹去。
他背起她，動作利落，沿著廢墟邊緣退向地下暗道入口。
通道口半掩在倒塌的牆體下，鏽鐵板被提前撬開一道縫隙。韓九幽側身擠入，背著沈知律滑進黑暗。臨入洞前，他回頭看了蕭雲諫一眼。
“她的命，現在是我的籌碼。”
話音落下，他揮手關閉機關。厚重石板合攏，隔絕了外界最後一絲光線。
通道內陷入寂靜。
隻有機械運轉的輕微震動從牆壁傳來。那是顧長歌布設的信號中繼器，在低功率運行。沈知律靠在韓九幽肩上，意識逐漸模糊，但她知道——她還沒斷聯。
團隊還在。
韓九幽沿著通道前行百米，轉入B3分支。這裡設有臨時避難所，四壁刻有基礎防護陣，能屏蔽低階探查術。他將沈知律放在金屬床上，取出一瓶淡藍色藥劑注入她靜脈。
藥液流動，她體溫回升，呼吸變得平穩。
韓九幽坐在對麵折疊椅上，摘下腰間一枚玉墜，放在桌上。玉墜內部刻著微型陣圖，正緩慢閃爍紅光。
他在等消息。
五分鐘後，桌角通訊器亮起綠燈。一段加密頻段自動上傳，標記為“GLink”。他知道這是顧長歌接通了信號中繼，開始遠程同步數據。
任務完成。
他起身，整理唐裝袖口，準備離開。
臨走前，他看了沈知律一眼。她閉著眼，臉色蒼白，左手仍蜷著，像要抓住什麼。
韓九幽沒說什麼，轉身走向出口。
石門開啟又關閉。
避難所內隻剩沈知律一人。
牆上的信號中繼器突然加快閃爍頻率，屏幕跳出一行字：
【自毀程序已植入，倒計時：17:48:22】
沈知律的手指，在床沿輕輕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