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律的右手還指著蕭雲諫的胸口,指尖沾著血。她沒動,他也無法動。時間停在爆炸的瞬間,碎石懸在空中,火光凝固不動,連她掌心滴落的血都懸成一條細線。
可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牽引著。不是陣法,也不是靈氣波動。那股力道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執拗,從蕭雲諫的方向傳來。
他的手指動了。隻是極細微的一顫,像是耗儘全身力氣才抬起一寸。接著,那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想抽回,但身體僵住。不是因為被製住,而是因為她感受到了什麼。
他把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
隔著玄色長袍,她掌心貼上他胸膛的位置。那一瞬,一股熟悉的波動從他體內傳來——和她的血脈共鳴完全同頻的靈氣震顫。
她瞳孔猛地收縮。
“感受到嗎?”他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氣息……和你的一樣。”
她沒說話,喉嚨像被堵住。她能感覺到那股波動在跳動,節奏與她體內的逆律之痕殘餘共振。這不是巧合,也不是模仿。
這是同源。
她的目光往下移。他長袍裂開一道口子,內襯被濕透了一片。金色的液體正從裡麵滲出來,在靜止的空氣中形成一小團懸浮的血珠。
那是金血。隻有修真者精元與特殊血脈融合時才會出現的顏色。
她聲音發緊:“你也有陣母血脈?”
他搖頭,嘴角又溢出一絲金血,掛在唇邊不動。
“不是‘有’。”他說,“是我父親……二十年前,從你們族人身上抽走的。”
空氣像是更冷了。
她腦中轟的一聲。那些畫麵不受控製地衝進來——小時候藏身的廢墟,燒焦的陣紋殘片,母親筆記裡提到的“活體剝離術”。她一直以為那隻是傳說,是滅門後殘留的謠言。
原來是真的。
有人被抽走了血脈,移植給了彆人。
而這個人,就站在她麵前。
她盯著他。他的臉色蒼白,呼吸微弱,但眼神清醒。沒有躲閃,也沒有掩飾。就像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誰?”她問,“你父親抽的是誰?”
他沒回答。
她突然用力,想把手抽回來。可他抓得太緊。不是靠力氣,是靠體內那股共鳴在鎖住她。
“你以為我追殺你,是因為怕你翻盤?”他聲音斷續,“不。是因為我每天都在疼。這血在我身體裡,像刀子一樣刮經脈。它不屬於我,但它活著。”
她愣住。
她從未想過,一個壓迫者也會疼。
“我試過煉化它。”他說,“用鎮界碑壓,用篡憶術封,甚至讓魔修改我的根骨。都沒用。它一直在提醒我——我不是純粹的蕭雲家血脈。我是拚湊出來的怪物。”
她看著他胸前的金血。那顏色,和她破解上古符籙那天流的血一樣。隻是她的血是紅的,而他的,已經被改造成了另一種存在。
“那你為什麼還要追我?”她聲音啞了,“既然你也承受著這個代價?”
他終於鬆開一點力道,但沒放她走。
“因為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他說,“我隻知道,如果你死了,也許這血就會安靜下來。”
她說不出話。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刻。幻想他跪在她麵前認罪,幻想他求饒,幻想他崩潰。可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說出這些話。
更沒想過,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對峙——在時間停止的世界裡,一個靠著碎岩,一個跪在陣眼中央,雙手交疊在心口,血液懸浮在空中。
她感覺掌心發燙。不是因為接觸,是因為那股血脈共鳴越來越強。逆律之痕雖然碎了,但它的餘波還在她體內遊走,現在正和他體內的東西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