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橋儘頭的風突然停了。
林越和老兵站在死寂平原的邊緣，腳下的黑曜石地麵泛著冷光，剛才還肆虐的黑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連帶著空氣裡的寂滅氣息都變得凝滯。老兵下意識握緊引魂石，石麵傳來的暖意讓他稍微定了定神，卻還是忍不住往林越身後縮了縮——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過駭人。
平原上錯落分布著數以千計的石俑，高約兩丈，通體由暗灰色岩石雕琢而成，鎧甲、兵器的紋路清晰可辨，卻都透著一股非人的僵硬。它們呈半跪姿態，雙手按在地麵，頭顱低垂，仿佛在朝拜什麼，又像是在承受某種酷刑。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每個石俑的眼眶裡都嵌著一顆幽綠的晶石，此刻正隨著林越二人的靠近，一點點亮起微光。
“這些是……魔兵？”老兵的聲音發顫，他曾在靈域古籍的插畫裡見過類似的存在，隻是畫中魔兵麵目模糊，遠不及眼前這些來得具體而壓迫。
林越指尖的平衡法則悄然流轉，星玄劍微微嗡鳴。他能感覺到，這些石俑內部封存著微弱的生息之力，像是被強行壓製的火種，而驅動它們的，正是那些幽綠晶石裡的寂滅之力。兩種力量在石俑體內形成詭異的製衡，讓它們陷入沉睡，卻又隨時可能被喚醒。
“是‘石化魔兵’。”林越沉聲道，“用生靈煉製，以生息為骨，寂滅為血，一旦被激活，便是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
話音剛落，最前排的一尊石俑突然動了。它按在地麵的手掌緩緩抬起，指節摩擦黑曜石發出刺耳的“咯吱”聲，低垂的頭顱一點點抬起，幽綠晶石亮得驚人，照得它臉上的岩石紋路溝壑分明，像是凝固的血痕。
“醒了！”老兵驚呼。
林越反手將老兵推到身後，星玄劍劃出一道金黑交織的弧光：“站在引魂石的光芒裡，彆出來。”
光弧落在石俑胸前，激起一片火花。石俑的動作頓了頓，胸前的岩石裂開細紋，卻並未潰散，反而被這一擊徹底喚醒——它猛地站直身體，兩丈高的身影帶著山嶽般的壓迫感，手中憑空凝聚出一柄石斧，朝著林越橫掃而來。
斧風裹挾著純粹的寂滅之力，刮得空氣都在震顫。林越側身避開，星玄劍順勢刺向石俑的關節處，那裡的岩石相對脆弱，且隱約能看到生息之力流轉的痕跡。“叮”的一聲脆響，劍尖刺入半寸，石俑的動作明顯遲滯，眼眶裡的幽綠晶石閃爍了幾下，竟透出一絲慌亂。
“果然如此。”林越心中了然。這些魔兵的生息之力並未完全泯滅，它們的核心仍殘留著一絲屬於“生靈”的本能，對平衡法則的感知比純粹的魔修更敏銳。
他不再硬拚，而是借著身法在石俑間遊走，星玄劍的光弧專挑關節、咽喉等要害，每一次攻擊都注入同等比例的生息與寂滅之力。金黑二色的光芒如同細密的網，纏上石俑的軀體，那些被劍光掃過的地方，岩石表麵竟泛起細密的綠意，旋即又被幽綠晶石的光芒壓製，形成一種拉鋸般的詭異景象。
“吼——”石俑發出非人的咆哮，聲音像是岩石摩擦，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它揮舞石斧的動作越來越快，卻也越來越混亂，顯然體內的兩種力量被林越攪得徹底失衡。
林越瞅準時機，猛地躍起，星玄劍凝聚起最強的平衡法則，直直刺向石俑眼眶裡的幽綠晶石。劍尖觸及晶石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絕望的意念順著劍身傳來——那是被煉製成魔兵的生靈殘留的意識，帶著無儘的痛苦與不甘。
“破！”
金黑二色光芒同時爆發，晶石應聲碎裂，幽綠光芒如潮水般退去。石俑的動作驟然停止，兩丈高的身軀晃了晃，體表的岩石開始剝落，露出裡麵纏繞的青色藤蔓——那是生息之力在失去壓製後，以驚人的速度複蘇的痕跡。最終，石俑化作一堆碎石，碎石間鑽出點點嫩芽，在死寂平原上倔強地舒展著葉片。
林越落地時，掌心滲出細汗。這尊魔兵比他預想的更棘手，若不是抓住了生息之力的破綻，恐怕要費更多功夫。可沒等他喘息，平原深處突然傳來“轟隆”聲，像是有無數巨石同時滾動。
老兵指著遠處，聲音都變了調：“大人！都……都醒了！”
林越抬頭望去，隻見平原上的石俑接二連三地站起，眼眶裡的幽綠晶石連成一片詭異的光海，石斧、石矛碰撞地麵的聲音彙成震耳欲聾的轟鳴，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湧來。粗略一看，竟有近百尊之多。
“把引魂石舉高！”林越喊道，同時將平衡法則催發到極致。星玄劍劃出的光弧不再針對單個目標，而是化作一張巨大的光網，朝著湧來的魔兵群罩去。
引魂石在老兵手中爆發出耀眼的金光，石心處的生息之力被徹底激活，與林越光網中的生息之力產生共鳴。那些衝在最前麵的魔兵接觸到光網，動作明顯一滯，眼眶裡的幽綠光芒劇烈閃爍，有的甚至捂著頭顱原地打轉，像是在抵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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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掙紮！”老兵又驚又喜。
林越咬緊牙關，光網的範圍越來越大，金黑二色的光芒在魔兵群中交織、碰撞。他能聽到無數細碎的意念順著光網傳來，有孩童的啼哭，有戰士的怒吼，有老人的歎息……這些被強行糅合在一起的靈魂碎片，在引魂石和平衡法則的雙重刺激下，正試圖衝破寂滅之力的禁錮。
但魔兵的數量實在太多，光網漸漸開始震顫，林越的手臂被反震的力量震得發麻，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就在這時，那些剛從碎石中鑽出的嫩芽突然瘋長，藤蔓順著光網蔓延，纏上最近的魔兵腳踝。
藤蔓上開出細小的金色花朵，香氣隨著風散開，所過之處，魔兵眼眶裡的幽綠晶石紛紛黯淡。林越心中一動——是淩雲前輩殘留的生息之力！還有那些原生種族用生命換來的生機！
“以生息為引，寂滅為軌，萬物循環，平衡自成！”林越猛地念出玄陽手劄裡的口訣，體內的平衡法則與外界的生息之力徹底融合，光網瞬間化作一道橫貫平原的光柱，金黑二色螺旋上升，將所有魔兵籠罩其中。
光柱裡，石俑們的動作越來越慢，體表的岩石不斷剝落，露出裡麵纏繞的藤蔓與嫩芽。幽綠晶石一顆顆碎裂，化作光點融入光柱，而那些靈魂碎片則在金光中漸漸凝聚成形，雖模糊不清，卻能看出各自的輪廓，它們朝著林越的方向微微頷首，然後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平原上空——那是真正的解脫。
當光柱散去時，死寂平原上的石俑已消失大半，剩下的也都恢複了半跪姿態，隻是眼眶裡的晶石變成了瑩白的玉髓，周身纏繞著青翠的藤蔓，再無半分寂滅之氣。
林越拄著星玄劍，大口喘著氣，老兵連忙上前扶住他。引魂石的光芒漸漸收斂，石麵變得溫潤，像是吸飽了生機。
“它們……解脫了？”老兵輕聲問。
林越望著那些被藤蔓覆蓋的石俑，點了點頭。風吹過平原，帶來嫩芽生長的細微聲響，死寂二字，似乎正在被悄然改寫。但他心裡清楚，這隻是開始——遠處的黑暗中，更龐大的寂滅之力正在湧動，那些真正操控魔兵的存在，還在等待著時機。
他將星玄劍插在地麵，劍身上的金黑二色緩緩流轉，在黑曜石地麵上投下一道穩定的光紋。這是一道信號，既是對隱藏者的警告，也是對自己的鞭策——無論接下來要麵對多少魔兵，多少挑戰，這條平衡之路，他必須走下去。
平原儘頭的黑暗中，一雙眼睛注視著這一切，瞳孔裡映出光紋的形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手指輕叩著扶手，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平衡法則……有點意思。那就讓這些殘次品，再陪你多玩一會兒吧。”
他身後的陰影裡，無數幽綠的光點亮起，比平原上的魔兵更多、更密，像是一片即將壓過來的星群——那是真正的精銳魔兵，是用靈域修士的骸骨煉製而成，早已泯滅了所有生息，隻知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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