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韞不需要格外做什麼,隻要稍加引導,陳玄策率領回城的兩萬將士自然會把“真相”說出來。
比如。
汪映葭主動聯係陳玄策求他相助,他才不顧核查情況,匆匆掉頭救援。
又比如。
陳玄策為了叫永昌城外的敵兵放鬆警惕,故意對外放出消息說他重傷不治,卻不管消息傳到朔風城會如何。
話說,陳玄策回來之後,沈知韞在想一事,手下可用之人太少了。
多是出嫁之後,從娘家帶來的老人。
她正思忖這事,突然聽見外頭傳來孩童的歡笑聲,由遠及近。
是陳屹川。
這些日子沈知韞忙於守城,無暇關注那鬨騰的孩子,隻叫侍女帶著他。
兩人多日不曾見麵了。
她起身,朝外走去。
從院門出來,越過拐角,隻見陳屹川正抱著手上的幼犬玩,一旁的汪映葭正含笑看著他,臉上帶著溫柔笑意。
“哇它在咬我手指頭,卻不疼!”
陳屹川驚奇大叫:“謝謝葭姨,葭姨對我真好,我很喜歡!”
汪映葭拿著手絹,為他擦拭額頭的汗水。
“好孩子,你是汪家唯一的子嗣,我不疼你疼誰?”
沈知韞走上前,目光落到他懷著的幼犬,微微一皺。
陳屹川卻玩得不亦樂乎:“母親,我要養這犬兒。”
她想起上輩子之事,好言勸了一句:“你忘記兩年前和幼犬玩鬨,起了紅疹,高燒三天?”
“若是喜歡,平日裡叫丫鬟仆人抱著,逗弄一番就是。”
聞言,陳屹川臉色瞬間耷拉下來,背過身,不去看她:
“母親好生無趣,這也要管我,你分明是不許我有半點歡喜,恨不得整日都苦苦讀書,替你掙個臉麵才是。”
汪映葭不讚同地搖頭,又有些惶恐地解釋:“哎呀弟妹,是不是我多事了?”
“隻是想著屹川在府中煩悶,特意給他找了個小寵逗趣,沒想到惹了弟妹不悅……”
“我這就把小寵帶走,不叫你們母子為此爭吵。”
她走在陳屹川身前蹲下,溫柔哄他:“好孩子,你母親不喜你養這個小寵,葭姨帶走可好?”
“日後你若是想它了,隻管去找葭姨。”
聞言,原本就委屈的陳屹川嚎啕大哭,討厭極了母親對他的管教:
“你為什麼要管我這麼多!”
“葭姨對我好,我想要葭姨做我的母親,不要你了!”
“屹川,怎麼能這麼說?”
汪映葭音調都高了一分,故作為難地看著沈知韞:“孩子隻是一時說氣話……”
“不過弟妹也太仔細了。你瞧,屹川和這小犬玩得可開心了,哪有什麼事兒?”
汪映葭似笑非笑,說不定是沈知韞故意借此發作!
沈知韞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不如汪映葭所想,露出受傷之色。
“秋月,把小犬帶走。”
聞言,陳屹川態度激烈異常。
“我不要!”
“你分明就是見不得我與葭姨親近,才事事阻礙我,打著為我好的名義!”
“我不要你!”
沈知韞也冷聲質問:“陳屹川,你這副哭鬨打滾又做給誰看?”
“你要是嫌我這個母親多事,日後我也懶得管你。”
話音落下,陳屹川猛地轉過頭來。
他紅著眼與母親對視,憤怒吼道:“我才不要你管!”
聲音吼得極大,小犬無措,在他懷裡嗷嗷叫喚。
“川兒,這是做什麼?”
陳玄策聽聞動靜,過來一看。
汪映葭臉色微變,眉頭蹙起,似是含著萬般無奈。
“左不過是我的錯,惹得母子二人鬨了點不愉快。”
陳玄策聽得眉頭皺起。
“哦?這又是怎麼了?”
陳屹川搶先回話,帶著哭腔:
“父親,求您讓我養這個犬兒吧,我平日裡讀書煩悶,就想找點樂趣,可是母親不讓,她不喜葭姨送我的這個小犬!”
他說完,哭聲還不斷。
沈知韞的心冷了一遍又一遍。
孩子尚小,還不到明辨是非的年紀,有些事情他被人蒙蔽,或許等大了些才能看出某些人的不懷好意。
可……
她捫心自問,上輩子她因陳屹川之死,恨戎狄入骨,後來得知真相,靠著報仇的執念才活了許久。
重生歸來,看到活生生的孩子她確實歡喜。
但也忘了曾經這孩子是如何親近汪映葭。
她怕陳母過於溺愛孩子,陳屹川被養歪了性子,便做個嚴母。
倒是叫人有可乘之機。
陳屹川也偏偏聽信了她人的話,以為她刻薄無情。
她有些疲憊,不想管了。
陳玄策上前摸著陳屹川的腦袋:
“不過一件小事,你喜歡就養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