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升已成家娶妻,生了一女。
她還有個老母,因早年困頓,壞了身子,常年臥病在床。
前兩日,沈知韞聽說一事。
李漢升因他娘身體不適一時分心,操練時險些被傷右臂,幸好另一人及時察覺收手,隻險險劃破一道口子。
陳玄策特意叫他休沐幾日,好好照顧老母。
沈知韞到了李漢升的家中。
他這些年得了不少賞賜,買了一處二進的院子,月錢加上獎賞不少,但夫妻二人也非大手大腳之人,大多留著錢給老母親看病。
李漢升的夫人姓方,是個大方爽朗的性子。
得知沈知韞請了大夫前來,自然不勝歡喜。
“聽聞夫人得封縣主,當真是天大的喜事。勞您心善,記掛我娘。”
沈知韞拍著她的手,親近地聊了幾句:“憑李校尉的勇武,為你取來誥命官身指日可待。”
她去看望了李母,陪她說了會話,等大夫檢查好,訂了藥方後才與大夫一起離開。
李漢升回府時,正好那大夫取了藥回來,正在細心吩咐伺候李母的婆子如何熬藥。
他有些納悶:“這是給娘換了大夫?”
之前請過不少大夫,昂貴的藥也沒停過,可吃了這些年,隻能說不好不壞,身子沒繼續敗壞,可也不見得好轉。
方娘子下午不放心李母,與大夫一起在屋裡看病。
回想那幕,她忍不住心中泛酸。
李漢升啞了,好端端的怎麼就哭了?
方娘子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
“之前咱們請錯大夫了,他們說娘是氣血虧損,卻隻溫補著,沒有什麼效果,今日夫人特意帶了一位女大夫過來,替娘仔細瞧了病情。”
礙於李漢生是個男子,她沒有說得很清楚:“娘是身體虧損,今日大夫施了針,說是緩和不少。”
當時那大夫一看下麵,就問李母年輕時生了幾個孩子,孕後身子如何?
方娘子原先隻是聽說李母生了十個孩子,戰亂年代,孩子活得少,隻有丈夫和小姑子活著。
當時李母甚至在逃難路上還被迫生了幾個孩子,身子虧損得厲害。
難怪即便婆子時常收拾,屋裡依舊難掩一股奇怪的味道。
幸好剛剛沈夫人沒有露出異樣神色,反倒關懷備至。
方娘子想起剛剛看到那幕,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嫁進來時,便知道李漢升因照顧老娘一大把年紀都沒成婚。
一開始是窮,又有老娘拖累,後來有些錢了,反而挑起人來。
她自認是個不那麼小心眼兒的,但七八年給李母買藥治病的銀子如流水,每月都是老大一筆支出。
若非李漢生時常得賞,怕是撐不了多久,她到底有幾絲怨言,對李母倒也淡淡,隻是身為兒媳,儘儘孝心。
反觀自己,自己出嫁前過得苦,可嫁給李漢升後,也當上使喚丫鬟的夫人。
平日裡好吃好喝地養著,生了個女兒也安安穩穩地做了個月子,沒受什麼苦。
如今想想,當真羞愧。
李漢升聞言,麵上一喜:“這麼厲害,是哪家大夫?”
方娘子想了想:“這位安大夫以往名聲不顯,隻替婦人看些病,不過好像前段時間傷兵營大夫不夠,安大夫也有去幫忙。”
“安大夫?”
李漢升有點印象,之前傷兵營來了一些女大夫,雖都是醫傷救人,但隱隱受到其他大夫排擠。
若非看在夫人麵上,若非那時情況危急,人手不足,也不會叫她們動手。
事後,那些女大夫得了賞賜,在城裡得了不少好名聲。
“原來這樣,俺都忘記了。”
他邊說,邊快步走到李母屋裡,詢問她今日如何?
陳母五十多歲,算是高齡,年輕時吃儘苦頭,年老了反倒成了享福的老夫人,每日沒滋沒味地喝著苦澀的湯藥,不就是為了兒子多活幾日?
“好多了,沈夫人心善,對我很是關心。”
她說話都不如之前那般虛弱,氣色瞧著好多了。
李漢升歡喜,又暗自氣惱地拍了額頭一下:“怪俺,之前不曾給娘請個好大夫。”
“確實該請女大夫,才知曉娘的病。”
他又和李母說了會兒話,見她有些困倦才離開。
方娘子正準備給沈夫人的謝禮。
“沈夫人這是看重你,才親自過來為娘請大夫,明日我備上厚禮上門感謝一番。”
李漢升一把抱住她:“好娘子,多虧了你,親一個……”
“起開起開,你什麼時候給我掙個誥命回來!”
隔日,李漢生特意找陳玄策道謝。
“俺娘昨日起身體好多了,多謝將軍、夫人,將軍記掛著俺,改日俺娘子特意登門感謝夫人,將軍也幫俺告訴夫人一聲。”
陳玄策一頓,笑道:
“何必客氣?”
“你關心母親,這是孝順,夫人替我儘儘心意。”
李漢升是個糙漢子,不會說什麼好聽話,隻神色感激,重重拱手,一切儘在不言中。
晚上,陳玄策與沈知韞一起用膳,還說起此事。
“李漢升因此事特意找我道謝,我也要謝謝夫人。”
他握著沈知韞的手,細細摩挲。
原先精心嗬護的雙手,不再像以往那般纖細羸弱,指節分明,骨節清晰,似玉一般,溫潤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