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兩個抱著樸刀,站得歪歪扭扭,正在打哈欠的小嘍囉。見到他出來,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挺直腰板,訥訥地喊:“寨……寨主!”
王倫學著原主記憶裡的樣子,微微頷首,麵無表情(主要是心裡虛):“去,擊鼓聚義,讓杜遷、宋萬、朱貴三位頭領,速來聚義廳議事。”
“是!寨主!”
聚義廳。
這名字聽著霸氣,實際上就是個稍微大點的木棚子,四麵透風,主位上鋪著一張掉毛的虎皮(疑似染色狗皮),下麵兩排交椅歪歪扭扭。
杜遷、宋萬、朱貴三人很快趕到。杜遷黑壯,宋萬高大,朱貴則乾瘦精明,三人臉上都帶著幾分疑惑和不易察覺的疏離。這位王倫寨主,平日裡除了讀書就是自怨自艾,偶爾下達命令也是瞻前顧後、小家子氣,今天怎麼突然主動召集議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王倫坐在主位,看著下麵三位名義上的兄弟,實際上的潛在“火並參與者”,手心有點冒汗。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有力:
“三位兄弟,我梁山泊立寨於此,雖暫得安身,然根基淺薄,長此以往,絕非良策。”
開場白很官方,杜遷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沒說話,靜待下文。
“近日我苦思良久,以為我梁山欲圖發展,必須革除舊弊,銳意求新!”王倫開始引入思路,“首先,便是要明確目標,量化考核!”
“量……量化考核?”杜遷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正是。”王倫拿出早就打好的腹稿,“即日起,山寨設立‘業績點’製度。凡我梁山弟兄,下山‘借糧’,需記錄目標價值、出動人手、所得財物,按比例換算成功績點。巡邏、守寨、打探消息等,亦按勞績給予點數。每月一核算,功績點前列者,賞!錢糧、布匹、甚至……未來更好的交椅位置!末位者,罰!扣減錢糧,加強操練!”
朱貴的小眼睛眯了起來,精光閃爍。他常年負責山下酒店,迎來送往,最是精明,立刻嗅到了這製度背後驅動利益的巨大力量。“寨主的意思是……讓兄弟們乾活更有奔頭?”
“朱貴兄弟一語中的!”王倫讚許地點頭(心裡鬆了口氣,總算有個能跟上節奏的),“不僅如此,山寨錢糧收支,需設立賬房,明晰賬目,每日核對,杜絕糊塗賬!各頭領分管事務,權責需明確,誰的人出了問題,我就找誰!”
這就是要搞財務透明和崗位責任製了。
宋萬甕聲甕氣地開口:“寨主,俺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彎彎繞。俺就覺得,讓兄弟們吃飽飯,有架打,就行!”
王倫看向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真誠:“宋萬兄弟,讓兄弟們吃飽飯,正是我等頭領之責!然,如何讓大家吃得更好,讓山寨更加強大,便需講究方法。譬如操練,亦需製定章程,分組對抗,優勝者獎,不僅能提升戰力,亦能激發血性!”
他結合著腦子裡冒出來的雜學知識,又提出了“梁山團建”的初步構想,什麼定期比武、集體狩獵(順便改善夥食)、甚至思想教育課(灌輸忠誠度和山寨發展願景)……
杜遷、宋萬聽得雲裡霧裡,但“獎罰分明”、“吃得更好”、“激發血性”這些詞,他們聽懂了,似乎……有點道理?
朱貴則是越聽眼神越亮,他隱隱感覺,這位一向酸腐懦弱的寨主,好像哪裡不一樣了。這些想法雖然聞所未聞,但條理清晰,直指山寨如今散漫、低效的痛處。
“此外,”王倫最後圖窮匕見,拋出了他認為最重要的一項改革,“我意,擴建造船工坊,大力發展水軍!同時,山下酒店,不僅要接待四方好漢,更需以此為據點,廣布眼線,收集各地消息,尤其是官府動向、富戶情報!這叫做……信息至上!”
水軍是梁山天然的屏障,信息是生存和發展的耳目,必須牢牢抓在手裡!
一番長篇大論,把王倫自己都說口渴了。他停下來,觀察著三人的反應。
杜遷和宋萬還在消化,臉上是明顯的將信將疑。朱貴沉吟片刻,率先拱手:“寨主深謀遠慮,朱貴佩服!屬下以為,這些舉措或可一試!”
有了朱貴帶頭,杜遷和宋萬也隻好跟著表態:“全憑寨主吩咐。”
“好!”王倫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第一步總算賣出去了,“那便如此定了!具體細則,稍後我們詳細商議。三位兄弟各司其職,即刻著手推行!”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梁山泊像是被注入了一股陌生的活力(或者說,是雞飛狗跳)。
王倫親自督陣,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給大小頭目講解什麼叫“績效考核”,什麼叫“分工協作”(應用於打造兵器、修補船隻)。嘍囉們一開始怨聲載道,覺得規矩多了,不自在,但當第一個月考核結束,幾個表現突出的家夥真金白銀地拿到了賞錢,大魚大肉地吃了一頓時,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
乾活!必須努力乾活!為了功績點!為了吃肉!
山寨的風氣,悄然發生著變化。雖然依舊是一群烏合之眾,但至少,有了一點朝著“正規化”匪幫發展的苗頭。
王倫站在聚義廳前,看著校場上比往日認真了不少的操練隊伍,看著遠處水窪裡正在加緊修補的船隻,心裡稍稍有了一絲底氣。
改變已經開始了。雖然緩慢,雖然彆扭,但總歸是在向前。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鉛雲低垂,似乎要下雪了。
“也不知道林衝到哪兒了……”他低聲嘀咕了一句,心裡那根弦依舊緊繃。
曆史的車輪,會不會因為他這隻小蝴蝶的翅膀,而轉向未知的方向呢?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必須在這梁山泊上,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順便,把這份“山寨CEO”的工作,乾得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