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名到內園後的工作其實並不複雜,隻需要按照藥方調製一種藥水即可,本身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隻是需要的量很大,所以內園才需要招更多的人手。
在他進入內園後,陸陸續續的又有不少人進入了內園,當人數多起來的時候,劉顯名的優點又體現了出來,隻花了半年多的時間,劉顯名就成了一個主管,負責統籌一些簡單藥物的調配工作,學到了不少藥物相關的知識,也終於弄明白了內園裡人人都要吃的藥丸究竟是什麼東西。
司徒濟世有一群很強的護院,可以抵禦外敵,卻無法對付內亂,因此他留了後手,但這個後手更像是一個君子協定。司徒濟世煉製了這種名為“蘇木丹”的丹藥,為了讓每個人都服下,這蘇木丹的其中一部分藥效能加速靈氣的吸收,長期服用還可以滌骨洗髓,這對每一個修養者而言都是難以拒絕的誘惑,不過他在蘇木丹中加入了一種很微弱的毒,這種毒隻有在特殊條件下才會發作,且修為越高的人受到的影響越小,甚至可以完全抵禦蘇木丹裡的毒,這意味著修為越高蘇木丹的利就越大於弊,而隻要你長期服用此丹藥,達到抵禦毒性的修為也隻不過需要一二十年而已,這個時間對修道者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至於如何讓蘇木丹中的毒性發作,那就隻有司徒濟世自己知道了。
劉顯名修道天賦並不高,隻會一種幾乎人人都會的養氣方法,但他也感受到了丹藥的力量,他故意瘦下來的身體竟然也漸漸地重新健壯了起來,但真正重要的,是他終於看到了機會,一個真正可以報仇的機會。
那就是找到讓蘇木丹毒發的方法。
有了目標自然就有了動力,劉顯名更勤快了,司徒濟世都親自表揚過他幾次,他在內園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這一日,劉顯名的工作終於不再是配藥了,而是把配好的藥送到那幾間在內園裡都屬於禁地的屋子裡去。
劉顯名推著一輛放著配好的藥湯的小車,穿過了長長的風雨連廊,一路上他東張西望,四處察看,他對於這幾間單獨建造的屋子也很是好奇,這裡麵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需要讓他們每日調配如此多的藥物,也能讓司徒濟世整日整日呆在裡麵不出來。
劉顯名到了第一間屋子門口,正打算敲門,卻聽見裡麵傳來了對話的聲音,一個聲音是司徒濟世的,另一個則讓他感到很是熟悉。
屋裡,司徒濟世正坐在一個奇怪的床邊,拿著一把精巧的小刀,劃開了一條胳膊。胳膊的主人被鎖在床上,赤裸的上半身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傷痕,這人眼神有些空洞,呆呆地看著在司徒濟世手裡被把弄的胳膊。
床上躺著的正是仲乙。
司徒濟世手上的活不停,嘴裡也在不停地說著:“明明你的自愈能力在幾人中排名前列,可為何你對睚眥的接受能力卻如此的差。”
仲乙看著自己的尺骨和橈骨被司徒濟世取出,眼神依舊麻木,聲音也如一灘死水,沒有一絲波瀾,“其他幾人也會被接上睚眥的爪子嗎。”
司徒濟世像是沒有聽到仲乙的話,又或者他本身就沒有打算聽仲乙的話,隻是自顧自的說著:“其餘幾人都適應了睚眥的軀體,尤其是季丁,甚至已經開始了嘗試控製新的身體,而你卻始終無法接納,若不是靠藥物吊著命,你身體對睚眥的排斥早就讓你死了幾次了。你的心性在幾人裡是最像人的,我本以為你會是我最想要的那一個,可人性占了上風之後你也沒了那份野獸般的求生欲。如何救活一個不想活的人,實在是一件難事。”
司徒濟世把兩根睚眥的骨頭塞進了仲乙的胳膊裡,把傷口貼合在一起,仲乙的身體經過這兩年的藥物滋潤後恢複能力變的更強,幾乎在傷口閉合的一瞬間就看到了傷口開始愈合,可傷口突然間開始潰爛,流出了烏黑的血水。仲乙渾身都在顫抖,捆著他手腳關節的枷鎖叮當作響,帶著整張床都吱吱呀呀的晃了起來。
司徒濟世看到仲乙胳膊上那不停地在恢複和撕裂之間交替變化的傷口,搖了搖頭,“你究竟為何如此排斥睚眥?”
從仲乙的喉嚨深處傳來了絲絲低吼,似乎在講述著原因,卻又含糊其辭。
劉顯名在門外聽到這猶如來自地獄深淵裡的嘶嚎,後背一陣發涼,他抬起手敲了敲門,希望用其他聲音來為自己壯膽,“司徒神醫,配好的藥到了。”
“進來吧。”
劉顯名推開了門,從車上端起為第一間屋子配的藥進了房間。
司徒濟世指了指仲乙的胳膊,對劉顯名說,“你把他的胳膊泡到藥水裡,然後帶著其他藥到第二間屋子找我。”
司徒濟世用手帕擦了擦沾滿鮮血的手,走出了房間,屋裡隻剩下了端著藥盆的劉顯名和被捆在床上不斷抽搐的仲乙。
劉顯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仲乙身邊,仔細的打量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當看到仲乙赤裸的上半身時,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仲乙裸露在外的上半身依舊健碩,隻是劉顯名竟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膚,深深淺淺的布滿了傷痕,右臂上一道十幾寸長的傷口不斷的撕裂又愈合,流出了腥臭的黑色膿血,左臂上有一道幾乎一模一樣的傷口,隻是那道已經不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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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顯名知道仲乙的能耐,也正是因為知道才覺得恐懼,他想不出能在仲乙這具身體上留下傷疤的是怎樣殘酷的折磨。
劉顯名的目光向上看去,落在了仲乙那張比記憶裡稍稍成熟一些的臉上,他雙目圓睜,緊蹙著眉頭,額頭上的青筋隨著鼻翼的扇動不停地跳動著,蒼白的雙唇像是一扇地獄的大門,門裡時不時地傳來痛苦的哀嚎。
劉顯名和仲乙對上眼的一瞬間就低下了頭,他有些不敢看仲乙的眼睛,可能是因為害怕,可能是因為內疚,他講不清楚。
他把仲乙那隻受傷的手泡在了藥湯裡,傷口的撕裂變得緩慢,仲乙也漸漸平和了下來,不再顫抖,充滿了血腥氣的屋子裡又恢複了安靜。
劉顯名臨走時又回頭看了仲乙一眼,後者像是睡了過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可那雙眼睛卻還是睜著,裡麵不再是劉顯名熟悉的靈動,而是看到就會深深陷進去的空洞,劉顯名甚至覺得仲乙其實已經死了,躺在那裡的其實隻是那具會不斷恢複的軀體罷了。
一個時辰之後,在幾間屋子外的風雨連廊裡,劉顯名的臉色有些發綠,腸胃不斷的攪動,他強忍著想要把肚子裡所有東西都吐出來的衝動,顫顫巍巍地跟在司徒濟世身後。
此時一陣涼風吹過來,劉顯名終於忍不住,幾乎要吐出來的時候,一道白光罩在了他身上,吐意瞬間消失,不斷攪動著的腸胃也安穩了下來。
劉顯名下意識的擦了擦嘴,抬頭看向了轉過身來的司徒濟世。
司徒濟世帶著笑容,他拍了拍劉顯名的肩膀,說道:“侯雪,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今日雖是你第一次到這幾間屋子來,可你比我那幾個徒弟都強,他們沒有一個能撐到第三間屋子,你卻能撐到把事情都做完,了不起,今後這事情還要多多拜托你了。”
“願為神醫儘犬馬之勞。”劉顯名的腰都快彎到地上去了。
司徒濟世點點頭回身走去,他對劉顯名很是滿意,一個合格的助手可以讓他省去很多麻煩。
當天夜裡,劉顯名在自己的屋子裡失眠了,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是讓他難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