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死的人應該是我,不該是顧西樓,他妹妹等的是他的哥哥,不是我。”
無月明的故事講完了,哭的人卻是朱玉娘。
朱玉娘掩麵跑出了書房,在關上的屋門外,淚如雨下。
書房裡隻剩下了三個男人。
陸義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壇酒遞到無月明的臉前,“來一口?”
無月明搖搖頭,“玉娘不讓。”
“沒勁。”陸義翻了個白眼,收回了寶貝酒壇子自己喝了幾口。
“司徒濟世可有跟你說過他為何要把睚眥的肉身接在你們身上嗎?”孟還鄉摸著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的問道。
“好像說我們的體質隻能依靠妖族的法門才能吸納天地靈氣,還說什麼‘以人之神,化妖之形’。”
孟還鄉聞言歎了一口氣站起了身,轉身走到身後的牆前揮了揮手,那堵牆便消失不見,露出了一座雅致的花園,花園正中央是一池錦鯉。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司徒濟世仍舊沒有放棄。”孟還鄉走到池塘邊,一伸手從虛空裡抓出一把魚餌來撒在池塘裡,數不清的鯉魚翻騰著朝他湧了過來,“多年以前司徒濟世就曾到過劍門關,那時我同他一起研究了幾年睚眥,那時他就跟我提起過‘以人之神,化妖之形’,沒想到多年之後他仍舊執著於此事。”
“你提到的能引來睚眥的香水名叫‘千步香’,是我與他一同用紫水研製出的東西,說起來你那小友的死我也有幾分責任,倒是要給你賠聲不是了。”孟還鄉似是沉浸在了舊事裡,聲音越發低沉,“你的情況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無月明站起來向門外走去,突然轉過身說道:“謝謝你救我。”
孟還鄉擺了擺手道:“沒什麼救不救的,你那副身子就算放著不管三五天也無恙了,我隻是讓你好得快一點罷了,出去吧。”
無月明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對不起,剛剛砸了你很多東西。”
不提還好,一提孟還鄉壓下去的火又升騰了起來,“你廢話一直這麼多嗎?趕緊滾。”
無月明走後,陸義走到了孟還鄉的身旁,和他一起喂起了魚。
“關於他的事,就不要再讓其他人知道了。”孟還鄉在池塘邊變出兩把椅子,招呼陸義一同坐下。
“孟道長,月明的身世你可有什麼頭緒?”
“你我皆知華胥西苑是人妖大戰時被劃出來的小世界,至於它的作用是什麼我們如今已不得而知,但……”孟還鄉頓了頓接著說道,“從那些墜星穀的爐鼎來看,隻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你是說,睚眥難道真的是人造之物?”陸義也曾有過懷疑,但如此荒唐之事,他又怎麼敢信。
孟還鄉沒有直接回答陸義,而是接著說道:“司徒濟世找過來的時候,我和他都很年輕,那時的我恨睚眥入骨,恰好他也對睚眥感興趣,我們二人一拍即合。可相處的日子久了,我發現了一些問題。”
孟還鄉拋光了手裡剩下的魚餌,拍了拍手,倚在了靠背上,“司徒濟世不知從何處尋得一本古籍,那書上說應以人之神,借妖之形,這樣既可解決人族肉身孱弱的缺點,又能保留人族特有的創造力,書裡最後寫到‘畢生所得,皆藏華胥’,司徒濟世也是因此來到了華胥西苑。漸漸的,我們二人出現了分歧,我想要殺儘所有睚眥,他卻想要利用睚眥。”
“這書裡寫的,可是真的?”
“起初我也不信,直到我在尋找華胥君王的時候誤入巨木林。”孟還鄉自嘲地笑笑,“當我發現司徒濟世的計劃或許真的能成功時,我害怕了,那是對這種滿是禁忌的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懼,尤其是在見到那些爐鼎之後。從巨木林回去之後我並沒有告訴司徒濟世這件事,沒過多久,我就找了一些理由,讓他離開了劍門關。”
“我沒有告訴他這些的膽量。司徒濟世是一個能力和野心一樣大的人,隻靠在劍門關的短短幾年他就可以研究出如此多的東西,我不敢想象如果任由他做下去會是怎樣的一個後果,若他的修為和他的醫術一樣高明,隻怕華胥西苑再也無人可以阻攔他。”
“那他現在算是成功了嗎?”
孟還鄉笑笑,反問陸義:“你覺得無月明資質如何?”
“幾近完美,與其說是修煉天才,不如說他就是為殺戮而生的。”
“如果說他們真的是在人妖大戰時被創造出來的,那他們的敵人可是東邊那些大妖,讓咱們這麼頭疼的睚眥君王放在那個時候,怕是連個雜兵都算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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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不我們先下手為強?”陸義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劃了幾下。
“現在的問題不是要怎麼處理無月明,而是藥園裡會不會還有幾個比無月明更厲害的人存在,這些人到底會站在哪一邊我們並不清楚。再說了,真讓你現在動手殺了無月明,你下得去手嗎?”
陸義沉默了片刻,緩緩地說道:“心是人心就足夠了吧。”
“但願如此吧。”
滾出來的無月明一出門就看到了還在啜泣的朱玉娘,他走過去拍了拍朱玉娘的肩膀,“玉娘,你怎麼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胳膊腿都還在。”
朱玉娘擦擦眼淚轉過身來,擠出了幾縷笑容,仿佛第一次見到他一樣仔仔細細地看著無月明。
“辛苦了。”朱玉娘突然說道。
無月明想了想,帶著李秀才做斥候確實算不上輕鬆,於是他點了點頭。
“今天中午想吃什麼?你這幾日總在外麵出任務,很久沒在家裡吃飯了。”朱玉娘挽著無月明向外走去。
“什麼都可以,我從來不挑的。”無月明頓了頓又說道:“還是問問慕姑娘吧,萬一她不喜歡,怕是又要來找我麻煩了。”
“你不會還在躲著她吧?”
“嗯,我一看見她看我的眼神就直冒冷汗,總覺得她要撲上來打我。”
朱玉娘掩麵輕笑,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頭疼吧。
看見朱玉娘和無月明從竹林裡走出來,外麵還在等的人都圍了過來。
黎向晚搭著無月明的肩膀,一拳捶在他的胸脯上,“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
無月明見到黎向晚也很開心,二人嘻嘻哈哈地打鬨著。
慕晨曦則湊到朱玉娘身邊問:“他沒事了嗎?”
“嗯,沒事了。對了,月明問你今天中午想吃些什麼。”朱玉娘心情大好,忍不住想逗逗慕晨曦。
“他好端端地問我這個乾什麼?”
朱玉娘眨眨眼睛,“我問他今天中午想吃什麼,他說要先問問你,還說如果你不滿意的話,就會找他麻煩。”
“我怎麼會因為愛吃的東西和他不一樣就找他麻煩呢?”
“那你為何每次都把他帶回來的野味搶去,一口也不給他留?”朱玉娘憋著壞笑,誠心想要逗逗慕晨曦。
“我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打不過他,所以生他的氣?”
“也不算……。”
“那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他總躲著你,所以你生氣了。”
慕晨曦漲紅了臉,“不,不是。”
“哦,不是啊,月明剛剛還問我說是不是因為他老不回來才惹你不開心,如果是的話他今後就常回來,那既然你沒有不開心,就讓他安心出任務好了,男孩子嘛,還是要多鍛煉才好。”朱玉娘一本正經地說著假話。
“他……哼,讓他去吧,最好再也彆回來,下次再受傷,我才不來看他呢!”慕晨曦一跺腳,氣衝衝地跑走了,路過無月明黎向晚二人時,還故意推了無月明一把,說他擋路了,可這路並排走十個人都不成問題,何來擋路一說?
黎向晚湊到無月明耳邊悄悄地說:“憑我認識她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你的苦日子要來了。”
苦日子?無月明長了這麼大,過得最多的就是苦日子,所以他對黎向晚的警告毫不在意。
兩人聊著天走在回去的路上,繞過幾個彎後竟追上了看到無月明安然無恙後就偷偷溜走的李秀才。
“先生!”無月明衝著李秀才的背影高聲喊道。
李秀才並未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可是他的腳力哪裡比得上無月明,三兩步就被無月明追到身旁。
“先生。”
“是月明啊,傷無大礙了吧?”李秀才有些緊張。
“先生,有問題。”
“有問題?有什麼問題。”李秀才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來,他雖然不是故意要逃的,可他確實逃了,無月明再厲害也是個孩子,他再無能也是個長輩。
“那大挪移術,我覺得有些問題。我原以為自己都不知道會出現在何方那敵人就更不知道了,可如今看來不知道落點有太多的變數,並不安全。”
李秀才呆住了,他沒想到無月明覺得有問題的竟然是大挪移術,“你難道才發現我那大挪移術有問題嗎?”
“先生,那大挪移術一定要改。”無月明認真地對著李秀才說道。
李秀才聞言一時語塞,隨後開懷大笑起來,笑的是自己竟用一絲俗心去揣測如此單純之人,反到顯得他有些世俗了。
李秀才用力地拍了拍無月明的肩膀,豎起了一根大拇指以示讚賞。
無月明與李秀才靦腆地相視而笑。
山似碧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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