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夜穀連著各個山峰的吊橋看起來險,走起來更險,山穀裡的風向沒有什麼規律,這些吊橋在風中胡亂搖擺,讓橋上的時沉魚狼狽不堪。
她緊抓著吊橋邊的鐵索,一步一頓地向正中央那座巨大的山峰走去,花了好多心思才理好的頭發此刻早就亂成了一個鳥窩,不過她現在可沒心思關心這個,她腳下是不斷搖晃的吊橋,吊橋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她那雙漂亮眼睛除了正前麵以外哪裡都不敢看。
好在她身前身後都是和她一樣戰戰兢兢的人,這讓她心裡平衡了不少。
幾道破空聲從身後傳來,時沉魚聞聲望去,幾道流光從雲層後邊鑽了出來,畫出幾道漂亮的弧線從吊橋上空不遠處的地方掠了過去,卷起的風浪讓本就不穩定的吊橋晃得更厲害了。
時沉魚嚇得抓緊鎖鏈蹲在了吊橋上,咬了咬嘴唇,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像她這樣剛入門沒幾年的弟子還不能禦劍而行,就算有人天賦極佳有了這個本事,宗門也不會允許他們這麼乾。宗門裡戒律森嚴,他們這些年輕弟子是不能在宗門裡隨意飛來飛去的,甚至連動用靈氣都受到了嚴格的管控,美名其曰要讓年輕弟子先學會吃苦,將來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超過其他人,可這也讓那些能在群山裡飛來飛去的師兄師姐們自然而然的高人一等,他們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嚇唬這些隻能走吊橋的晚輩們。
“我遲早要把這些仇都討回來!”時沉魚將幾縷自由的碎發掛回耳邊,跟著前麵重新站起來的隊伍繼續朝前走去。
與周圍其它山峰一樣,他們正前方的那座主峰同樣的鬼斧神工,在半山腰上有一個巨大的半露天廣場,就像是被巨人用斧子在樹上砍了個缺口一樣。
等到時沉魚香汗淋漓地趕到主峰的時候,那廣場上已經坐滿了人,除了滿夜穀的長老外,還有各大門派的帶隊人和年輕才俊,而滿夜穀的普通弟子隻能站在外圍的高地上。
就和所有的大會一樣,這場為了歡迎各位遠道而來的道友所召開的大會同樣很無聊,時沉魚很快就將心思放在了來參會的年輕才俊上。
這場百年難遇的良緣讓江湖上這些大大小小的門派都將自己門下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派了出來,會在將來百年江湖的風雲變化中拋頭露麵的人多半都在這裡了,不過翹楚之間亦有高低之分,場中的人大致一左一右分成了兩個派彆,分彆圍著一個人。
其中一個是一位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孩子,偏偏還穿了一身男裝,柔弱中帶了幾分瀟灑,那漂亮模樣讓時沉魚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這麼多年來少有的在長相上沒了自信。
她出生在楚國皇室,可惜不是什麼嫡係,隻是與某個王爺沾親帶故,充其量隻能算是個旁係血親,這輩子雖然衣食不愁,但大富大貴卻輪不到她,偏偏她又長得漂亮,所以最後多半逃不過一個聯姻的結局。
不甘於命運的她選擇了另一條路,雖然不是聯姻,但也相差不到哪去,那就是與修道宗門交好。
常言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凡人之中的皇族已經享儘了天下氣運,若還要修道去搶那剩下的天道,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所以皇族裡的人要麼就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皇親國戚,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要麼就追求天道的真諦,去尋那長生之路,二者隻能選其一。
不過世間的事很少有能完全分成黑白兩部分的,皇室與宗門的關係也同樣如此,剪不斷理還亂,滿夜穀坐落於楚國境內,為了維持雙方關係,楚國皇室經常會將一些旁係的人送到滿夜穀來學藝,而滿夜穀或多或少地也會為楚國提供些庇護。
對這些人而言,將皇室裡的勾心鬥角和修道界裡的爭強鬥狠一比,或許後者還要更簡單一些,畢竟修道者的邏輯都很簡單,拳頭大的更有理,沒有那麼多複雜的人情世故。
時沉魚同樣是這麼想的,她隻是她父親眾多子女中的其中一個,母親又因為一場奇怪的風寒就丟了性命,與其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兄弟姐妹暗地裡下黑手,不如去滿夜穀靠自己的雙手堂堂正正地搏一次,至少死也能死得明明白白。
不過在修道之路上時沉魚弄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很多,比如為何滿夜穀的長老要叫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孩子長孫公子,那個長孫公子又為何老是偷偷地看向另一邊,那個同樣被另一群人圍在中間的人。
那人也是一身男裝,但那傲人的身材就算是寬鬆的袍子也罩不住,不過那張臉倒是更像個男人,英氣十足,沒有一點女人應該有的嫵媚,還有一道從脖子蔓延到右臉的火紅色胎記,再配上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看上去霸氣十足。
時沉魚情不自禁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剛剛戰勝王飛燕的喜悅一掃而空。
她竟然沒有一個像女人的男人漂亮,也沒有一個像男人的女人身材好,偏偏那個漂亮的男人還喜歡看那個男人味十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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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輸在哪呢?
時沉魚怎麼也想不明白。
繁蟲滿夜草,連雨暗秋城。
離滿夜穀最近,同時也離那片雨林最近的城叫暗秋城,在這裡已經可以看到林子裡那半個逐漸快要變透明的金色雞蛋,即將要進入山林的修道者們聚在這裡進行著最後的整頓,不過天公不作美,一張突如其來的大雨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卻讓城裡的茶館坐滿了人,這可讓這座偏遠小城裡的茶館老板樂開了花,彆說一年沒有一次這樣的機會,就是十年都不一定能遇得到。
在一間不算特彆顯眼的小茶館裡,長孫無用正用指尖摩挲著一盞老舊的瓷碗,這個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碗想必是在多次摔打之中僥幸存活下來的,碗邊滿是缺口,摸起來有些刺手。
長孫無用蹙著好看的眉頭向桌子上另一個穿著一身青衣的男人問道:“阿辰,你說她為什麼選在這家茶館落座?”
那個叫阿辰的年輕男人正饒有興致地小口嘬著茶碗裡的陳年老茶,頭也沒抬地反問道:“誰?”
“就她嘛,就她。”長孫無用的下巴揚了揚,指了指茶館角落裡的另一張桌子。
那張桌子上坐了四個人,三男一女,那女子正是那個英氣十足、臉上有胎記的女子,四個人此刻不知在說些什麼,聊得正歡,好不熱鬨。
阿辰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哦,你說百裡姑娘啊。”
“嗯,她為啥選這呢?”
“不知道。”阿辰搖了搖頭,一副我不知道彆問我的模樣。
對於阿辰的裝傻長孫無用並沒有生氣,而是繼續問道:“這裡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的,她為啥偏偏選一個這麼偏的地方呢?”
“說不定百裡姑娘就是想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呢?”
“安靜?這裡安靜嗎?”長孫無用指了指四周,這地方雖然偏,但仍舊坐滿了人,不過坐在這裡的並不都是一個門派的,衣著相同的人並不多,大多都是三五成群,各門各派的都有,想必這些人都是些出身自小門派,想要來此地爭搶機緣隻能團結在一起,才有機會在那些大宗門手裡搶一些殘羹冷炙,因此大家夥不管是不是表麵工作,至少現在看起來很是和氣,“這裡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她就不怕出些事情?”
“嗯……”阿辰看看長孫無用,又看看那邊的百裡姑娘,說道:“我覺得你倆比起來,公子你更危險一些。”
“我危險?”長孫無用瞪大了眼睛,“我哪裡危險,我一個大老爺爺們,我有什麼危險的?”
阿辰半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長孫無用,並沒有說話,但好像又說了些什麼。
長孫無用好像也明白了阿辰的意思,把眼神從角落那張桌子上收了回來看向了阿辰,“我真的沒有她看起來爺們?”
阿辰抿了抿嘴,還是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長孫無用伸出兩根食指在自己的上嘴唇邊摸了摸,入手處隻有柔軟的絨毛,“你說我在這裡粘兩撮胡子是不是會好一些?”
阿辰手裡端著的茶杯突然抖了抖,灑了不少茶水出來,他低下頭用袖口擦了擦桌上的茶水,“我看行。”
“我也覺得可以。”長孫無用說著竟然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把鏡子,這鏡子珠光寶氣,拿出來的時候甚至這個茶館都亮堂了一點,唯一不好的就是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男人該用的。
就在長孫無用還在琢磨是八字胡好還是一字胡好的時候,有一道倩影撐著一把油紙傘走進了茶館,外麵的雨很大,這一把油紙傘隻能擋住頭上的三尺青空,身上的衣裳則完全逃不過雨水的追趕,濕漉漉地貼在姑娘身上,將她本來就凹凸有致的身型襯托得多了幾分韻味。
來得這個人正是時沉魚。
踏入茶館的時沉魚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茶館正中央的長孫無用,傘下的俏臉露出了一絲微笑。
長孫無用可是讓她一頓好找,若不是因為跑遍了大大小小的街巷,她也不至於狼狽成這現在這個模樣,不過對她而言,這個樣子剛剛好。
時沉魚在茶館門口收起了傘,秋風夾著細雨頓時打濕了她的秀發,她伸出纖纖玉指將幾縷不聽話的青絲攏在耳後。
在她剛出現在茶館門口的時候,茶館之中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此刻合上了傘,那張漂亮的臉蛋再無遮攔,茶館之中頓時便有無數道眼神都瞟向了她,甚至連喧鬨聲都小了許多。
察覺到眾人赤裸裸的目光之後,時沉魚恰到好處地微紅了臉頰,正如一朵剛出水的芙蓉,挽著雨傘,低著頭,怯生生地走了進來。
這茶館裡大都是些剛出山門、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如此漂亮的美女讓這些過慣了修行苦日子的修道者們如何按捺地住心中的火氣?立馬就有一位坐在離門口不遠處的男子把同伴向一旁擠了擠,拍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對時沉魚說道:“姑娘若不嫌棄,不妨坐在我這稍作歇息。”
時沉魚對那人微微一笑,卻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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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見時沉魚竟然不從,站了起來,伸手抓向時沉魚,“姑娘莫怕,我並不是壞人。”
時沉魚有些害怕地向後縮了縮,躲過了男子伸過來的手,卻沒想到後背竟撞到了一個人,她扭頭一看,竟是另一個男人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此刻正張開雙臂,用胸膛貼著她的後背,嘴角藏不住的笑把心底的情欲毫無保留地畫在了臉上。
“小娘子,你若不喜歡他,可以來我這,你瞧他那弱不禁風的細胳膊,你再看看我,保管能讓你欲仙欲死。”
那男人說著就要將雙臂攏緊,把時沉魚抱在懷裡,酒館裡的其他人都開始起哄,一時間好不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