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鳳的心有一瞬間的慌亂。
越是壓抑時刻,越是擔心不和諧的出現。
顧青鳳轉身,見一位穿著蓑衣的士兵在她麵前匆忙跪下。
這位,顧青鳳認識,她父親的親衛之一孟起。
這位抬起頭……胡子拉碴,眼下濃濃的青色,無法掩飾的狼狽和疲憊。
顧青鳳握著傘柄的手不自覺收緊。
“顧二少爺,將軍和顧少將軍死了……”
腦袋一陣轟鳴,後麵說的是什麼,顧青鳳已經聽不清,她隻能看見孟起一閉一和的嘴型。
顧青鳳瞬間紅了眼。
就是這張嘴帶來了她父親和兄長身亡的消息!
油紙傘跌落。
“你給我說清了!誰他娘的死了!”顧青鳳彎身,猛地拽起孟起的衣領,大聲質問道。
在遠處屋簷下待命的下人見顧青鳳的動作皆是一驚。
“顧將軍……和……顧少將軍……”
孟起忍著淚,咬牙艱難地將這兩個名字說出。
顧青鳳突然間鬆手,直起身,卻疲憊得像是幾天幾夜未睡的人,脊背稍彎。她閉上雙眼,擺了擺手,無力道:“先去休息罷,這事不要外傳……”
說完,顧青鳳轉身欲離開。
“顧二少爺,軍師說……”孟起見顧青鳳準備離開,立馬起身勸阻道。
可還未說完,顧青鳳就回身緊盯著孟起。
那眼神冰冷無情更勝孟起這些天連夜趕路所淋的雨,讓孟起不敢直視顧青鳳的雙眼。
顧青鳳冷笑道:“大魏可是無人能用,還需我這十二歲的少年郎上戰場?”
她來這世界的意外牽絆隻有顧家,其他的與她何關?她隻在乎任務人選,這王朝就算傾覆又如何,世界依舊運轉!
隨後顧青鳳自行回答……
“笑話!”
孟起聞言一愣,苦笑不止。
他何嘗不知,但他隻是一名親衛,聽命是他的職責。
孟起輕輕撥開蓑衣,露出藏在蓑衣之下的信件。
“軍師說,您看了這封信自會明白。”
顧青鳳看著信件上的字,皺眉。
那是父親的字跡。
顧青鳳重新拾起油紙傘,一聲不吭接過了信件,她移步離開,孟起亦步亦趨。
大廳。
候著的小廝上前準備接過顧青楓手中的油紙傘。顧青鳳搖了搖頭,並吩咐他遣散大廳候著的所有奴仆。
傘?
顧青鳳看了一眼油紙傘,連收傘的打算都沒有,直接朝身後隨手一丟。
彭,油紙傘落地。
本想提醒顧青鳳先去換身衣服的孟起見到顧青鳳發泄似的一丟,瞬間止住了嘴。之前顧青鳳的那一眼就已經讓孟起心生畏懼。
丟了傘,顧青鳳找了最近的椅子坐下,前後翻看了一眼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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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麵寫了“顧青楓親啟”,背麵則寫了“閱後銷毀”,字跡潦草,看得出來當時情況緊急。
顧青鳳抬頭看了孟起一眼……
孟起趕緊將頭低下。
做了這一切,顧青鳳才將信件打開,取出信紙,細細閱覽。越看,顧青鳳的眉頭皺得越緊。
最後顧青鳳直接將信紙對折撕開,再對折,再撕開,繼續撕開……塞進嘴裡咀嚼吞下。
現在除了顧青鳳和已經死去的顧弘康,無人再知曉這封信的內容。
“你叫孟起?”
顧青鳳聲音如此平靜讓孟起一愣。
孟起下意識抬頭,就見顧青鳳皺了一下眉頭。那眉目間的戾氣讓孟起心頭一跳,他趕緊回道:“是。”
眼前的人不一樣了。
孟起畏懼的同時,有了心疼和羞恥的心緒。
心疼,曾經在軍營裡見到的如玉公子終是……變了。羞恥,如此大事竟全數交給了一位僅僅十二歲的少年郎!
心裡再如何五味雜陳,孟起也隻是低著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青鳳無視了孟起,她緩緩起身……
“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親衛。”
沉穩得好像之前歇斯裡底的那個並不是她,冷靜得可怕。
“先回去休息,明日啟程。”
顧青鳳無懼風雨,像往常閒庭信步一般,跨步走入雨中……
雨中那道小小身影走得緩慢,脊背挺得筆直仿佛能撐起一片天。
孟起在顧青鳳身上看到了無懼一切的自信,他大為震撼,心中那因為兩大主心骨逝世的無措感漸消。
孟起發自內心地朝著顧青鳳離去的方向單膝跪下行了一禮。
他似乎有些明白顧將軍和秦軍師為何如此信任這位年歲過小的少年郎了……
……
當晚。
“顧一到顧十。”
“在。”
十個暗衛憑空出現在顧青鳳的麵前。
“留下,保護我母親。”
無一人應答,顧青鳳心中戾氣橫生,她的語氣轉冷。
“記住,我才是你們的主子,而不是我的父親。我身邊不留無用之人。留下,保護我母親,可聽清?”
冰冷如地獄而來之人。
暗一到暗十聞言,一震,立馬統一答道:“是。”
若是無用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
“管家,去把今日在閒來亭做事的仆從一一找來。”
“是。二少爺。”
“你們昨日可聽見甚麼,看見甚麼?”
“回二少爺,雨太大沒聽清,也沒看清。”
“甚好。”
……
“主子。”對方行禮道。
顧青鳳淡淡看了眼身前這位聲音長相和自己有著幾分相似之人。
“偽裝我,突染風寒不便見母親。在我回來之前,隨機應變。”
“是。”
……
顧青鳳很快安排好一切,和孟起一起暗中離開了顧府。
城郊外,顧青鳳回首看了一眼上京那宏偉的城牆。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顧家二少爺顧青楓了,她將順從父親的遺誌救大廈之將傾。
顧青鳳瀟灑轉身,駕馬離去。
天使終是自己入了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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