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端著酒盅,跟李衛東和三爺李寶成碰了一下,仰頭就把那火辣辣的燒刀子灌進了喉嚨。
一股熱氣從胃裡升騰起來,順著四肢百骸散開,驅散了心裡最後那點因為老常太太的話而生出的陰霾。
他看著院子裡忙活的女人們,聽著她們的說笑聲,心裡頭那叫一個敞亮。
去他媽的二十年後!
去他媽的該山上死!
老子兩輩子為人,要是連眼前這點日子都過不明白,那他媽真是白活了!
“爹,三爺,我琢磨個事兒。”李山河放下酒盅,用筷子夾了塊肥瘦相間的豬頭肉,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
李衛東斜了他一眼,又給自己滿上一盅,“你個臭小子,一天到晚淨事兒,說吧,又憋著啥壞呢?”
三爺李寶成則是笑嗬嗬地看著他,那眼神裡滿是長輩對晚輩的欣賞,“山河,有啥想法就說,你爹不給你做主,三爺給你做主。”
李山河嘿嘿一笑,把嘴裡的肉咽了下去,這才開口道:“也不是啥大事兒。這不是開春了嘛,馬上就得下地了。我尋思著,明個就去把白蓮娘家那幾畝地給拾掇出來。”
李衛東無所謂的往嘴裡填了一口花生米,慢悠悠的說道:“前幾天你爺不都定下來了嗎,那就去唄,早忙活早利索。”
三爺李寶成更是讚許地點了點頭,他端起酒盅,對著李山河遙遙一敬,“山河這事兒辦的敞亮!大寶子,你養了個好兒子!”
李衛東把煙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腳碾了碾,大手一揮:“行!那就這麼定了!你小子辦事兒,我放心。不過那幾塊地是真他娘的不好整,我年輕時候去過,那大坎子,拖拉機都得掂著腳走,有幾塊小地,根本進不去,還得用人拉犁杖。”
“沒事兒,人拉就人拉。”李山河滿不在乎地說道,“我這身板,還能讓犁給累著?”
他心裡頭跟明鏡兒似的。
吳白蓮娘家那幾畝地,擱在後世,那都得是退耕還林的料。
可在這年頭,那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
不就是幾畝破地嗎?
老子給你包了!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晚飯的時候,李山河當著全家人的麵,把這事兒一說。
正在給田玉蘭夾菜的吳白蓮,手一抖,筷子上的肉都掉回了碗裡。她抬起頭,眼圈“唰”地一下就紅了,看著李山河,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心裡頭,像是被一團熱水給狠狠地澆了一下,又暖又燙。
嫁到李家,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過上現在這樣的日子。
吃得好,穿得暖,不用下地,不用乾重活,男人疼,婆婆和善,幾個姐妹也處得跟親的似的。她已經覺得是老天爺天大的恩賜了。
可她沒想到,李山河連她娘家的事兒,都想得這麼周到。
“哭啥。”李山河看著她那樣子,心裡頭一軟,嘴上卻還是那副混不吝的調調,“多大點事兒,值當你掉金豆子?趕緊吃飯,吃完了早點睡,明天還得早起呢。”
王淑芬在旁邊也是一臉的笑意,她拍了拍吳白蓮的手,溫和地說道:“白蓮啊,山河說得對。都是自家人,你娘家有難處,咱家幫一把是應該的。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老哭,對孩子不好。”
田玉蘭也柔聲勸道:“蓮姐,當家的說得對,你彆多想,安心養胎才是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