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誰,敢打他家裡人的主意,就彆想囫圇著走出這個院子。
他把槍從抽匣裡抽出來,彆在後腰上,用褂子下擺蓋住。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搭在門栓上,另一隻手已經做好了隨時拔槍的準備。
他沒想搞什麼突然襲擊,這屋裡還睡著好幾個媳婦呢,萬一動靜鬨大了,嚇著她們就不好了。
他打算先開門看看情況,要是對方是善茬,那就問問清楚,要是敢亂動,他有把握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就把他撂倒。
他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把門栓給抽了開。
“吱呀——”
一聲輕微的、讓人牙酸的摩擦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幾乎就在門栓抽開的同一時間,院子裡那個黑影猛地動了一下,像是被這聲音驚著了。
李山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後腰上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拉開門,身子側著,一半藏在門後,目光如電,死死地盯住了那個人影。
借著從屋裡透出去的一點光亮和天上的月光,他總算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是個壯得跟頭熊瞎子一樣的漢子,身上穿著件破舊的褂子,肩膀上、褲腿上,全是濕漉漉的露水,在月光下泛著點點亮光。
那人看清了門口的李山河,先是一愣,隨即咧開大嘴,露出一口在夜裡白得有些晃眼的大牙。
“二叔!”
一聲憨厚中帶著點驚喜的呼喊,讓李山河緊繃到極點的神經,猛地一下就鬆了下來。
他鬆開後腰上的手,哭笑不得地罵了一句:“我操,彪子!你他娘的想嚇死我啊!”
沒錯,這個三更半夜蹲在他家牆根底下,搞得跟要來摸哨的特務一樣的癟犢子玩意兒,不是彆人,正是他那個虎了吧唧的大侄兒,彪子。
“嘿嘿嘿……”彪子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笑著,一點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啥不妥。
李山河看著他那副德行,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從屋裡走出來,一股子帶著露水和泥土氣息的涼氣撲麵而來,讓他徹底清醒了。
“你早來了咋不叫我一聲?擱這兒扮地雷呢?”李山河走到他跟前,這才發現彪子腳邊還放著家夥什,一柄嶄新的尖頭鐵鍬,還有一把剛開了刃的尖嘴鎬頭,鎬把和鍬把都磨得油光鋥亮的,一看就是趁手的。
彪子嘴裡也叼著根煙,就是沒點著。
聽見李山河問話,他把煙屁股從嘴裡拿下來,嘿嘿一笑,一個猛子就想從地上站直了。
可能是蹲得太久了,腿麻了,他這一下起猛了,身子“忽悠”一下,眼瞅著就要往後倒。
“我操,你慢點!”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胳膊,硬是把他給拽穩了。
彪子站穩了,還咧著那大嘴樂呢,一點後怕的意思都沒有。“二叔,俺這不是尋思著讓你多睡會兒嘛。俺琢磨著,這活兒肯定得早去,就先過來了。到點了,俺再敲門叫你。”
李山河聽著這話,心裡頭那點火氣,一下子就沒了。
他還能說啥?這虎逼玩意兒,心思就是這麼簡單,這麼實在。他永遠不會想什麼彎彎繞,他就是覺得,讓二叔多睡一會,比自個兒在外麵喝半宿西北風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