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家的大院裡,悲傷的氣氛已經被一股子濃濃的人間煙火氣給衝淡了。
院子當中的靈棚還在,但已經沒人圍在那兒哭了。
十幾張四方桌,從屋裡頭一直擺到了院子外頭,每張桌子上都鋪著乾淨的桌布,擺好了碗筷。
一群婦女,係著圍裙,在臨時搭起的灶台邊忙得是熱火朝天。
切菜的,掌勺的,端盤子的,分工明確,井井有條。
薩娜、琪琪格她們幾個,也都在人群裡忙活著。
看到李山河回來,薩娜衝他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彆擔心。
院子門口,放著一個大大的銅臉盆,裡麵是滿滿一盆冒著熱氣的清水。
盆邊上,還放著一塊黃色的“胰子”,就是最老式的那種肥皂。
這是規矩,從墳地回來的人,都得在這兒洗洗手,把身上的晦氣洗掉,才能進院吃席。
李山河帶著彪子他們幾個,挨個洗了手。
冰涼的手伸進熱水裡,那股子舒坦勁兒,從指尖一直傳到心裡。
洗完了手,李山河剛想找個地方坐,就看到院子裡的人,是越來越多。
附近村裡的,沾親帶故的,聽說了信兒,都趕過來“上禮”了。
“老常家的三小子,節哀順變啊。”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人們手裡拿著毛票、糧票,或者拎著一包點心,一瓶罐頭,塞到負責記賬的常老四手裡,說幾句安慰的話,然後就被讓到席上坐下。
這就是農村的白事。
它不光是一家人的悲傷,更是一整個宗族、一整個村子人情往來的體現。
沒一會兒,院子裡就坐滿了人,熱鬨得跟趕集似的。
一群半大的孩子,最是耐不住。
他們對死亡還沒什麼概念,隻覺得今天家裡人多,熱鬨。
一個個在院子裡瘋跑打鬨,追來追去。
“狗蛋!你給我滾過來!”一個當媽的,看到自家小子差點撞翻一盤剛出鍋的菜,當時就火了,一個箭步衝過去,揪住那小子的耳朵。
“讓你淘!讓你淘!”她照著那小子的屁股,就是“哐哐”兩腳。
那小子也不哭,抽了抽鼻子,在自己屁股上拍了兩下,好像把疼痛給拍掉了似的,咧著嘴,嘿嘿一笑,又轉身找他的小夥伴玩去了。
這充滿鄉土氣息的一幕,看得李山河也忍不住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