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李山河的眼睛倏然睜開,瞳孔裡沒有一絲睡意,隻有一片森然的冷光。
他沒動。
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依舊維持著一個熟睡旅人應有的姿態。
但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這一瞬間悄然繃緊,蓄滿了足以撕裂虎豹的恐怖力量。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隻手,正順著他的褲腿,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老手的試探,一寸寸往上移動。
那隻手的主人,技術顯然很高明,動作輕柔得幾乎沒有重量。
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都隻會在夢裡被洗劫一空,直到天亮才後知後覺。
有意思。
李山河心底泛起一絲冷笑。
在這龍蛇混雜的綠皮火車上,總有那麼些不開眼的賊骨頭,以為能在黑暗中找到生計。
他倒想看看,是哪個活膩了的,敢把主意打到他朝陽溝小太歲的頭上。
那隻手,已經摸到了他褲子外側的大口袋。
李山河的口袋裡,隻放著幾包“大前門”和一把零錢,真正值錢的東西,都藏在貼身的內兜。
那隻手在口袋外麵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用指尖的觸感判斷裡麵的東西。
然後,兩根細長的手指,像兩條滑膩的毒蛇,無聲無息地探了進去。
就在那兩根手指精準地夾住煙盒,準備往外抽離的一刹那。
李山河動了。
他的右手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殘影,後發先至,一把就攥住了那隻還藏在他褲兜裡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嚇人,宛如一把從爐火中取出的鐵鉗,死死地箍住了對方的骨頭。
“啊!”
一聲被強行壓抑的痛呼在寂靜的車廂裡響起,聲音雖不大,卻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沉睡的氛圍,驚醒了周圍幾個睡得不沉的旅客。
李山河抓著那隻手,猛地往外一拽!
一個瘦得像猴兒、留著兩撇老鼠須的男人,就這麼被他從過道的陰影裡,硬生生地給拖了出來,暴露在昏暗的燈光下。
那男人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驚恐,另一隻手拚命地想掰開李山河的手指,嘴裡含糊不清地求饒:“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我就是想找您借個火!”
“借火?”
李山河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聲音裡透出的寒意,讓那小胡子男人渾身一顫。
“你借火,都借到我褲兜裡來了?”
他手上猛然加力!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頭斷裂聲,清晰地在車廂內爆開。
那小胡子男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整個人瞬間像被抽掉了骨頭般軟了下去,額頭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這邊的動靜,徹底驚動了整個車廂。
“嘩啦”一下,周圍的人全都醒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驚疑不定地往這邊看。
“咋回事啊?抓賊了?”
“我操,那人手是不是斷了?聽著都疼!”
彪子和範老五也被這動靜給驚醒了。
彪子一睜眼,看見這情況,那雙小眼睛裡瞬間就爆出凶光。
他“噌”地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蒲扇大的巴掌想都沒想,直接就朝著那小胡子的臉上狠狠扇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的爆響。
“我操你媽的!敢偷我二叔東西?你他娘的活擰歪了!”
彪子一邊罵,一邊左右開弓,那大嘴巴子扇得“啪啪”作響,沒幾下,那小胡子的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成了豬頭。
範老五也是嚇了一跳,但他反應極快,一看這情況,立馬換上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指著那小胡子破口大罵:“你個狗日的賊骨頭!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
他剛想把李山河的名號報出來,就被李山河一個冰冷的眼神給瞪了回去,後半截話硬生生憋死在了喉嚨裡。
李山河鬆開手。
那小胡子就像一灘爛泥似的癱在了地上,抱著自己那隻已經詭異變形的手,疼得渾身抽搐,直打滾。
李山河俯視著他,聲音不大,但車廂裡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滾。”
就一個字,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那小胡子如蒙大赦,也顧不上疼了,手腳並用地就想往車廂連接處的陰影裡爬。
可他剛爬了兩步,李山河的聲音又幽幽地響了起來。
“等會兒。”
小胡子的身子猛地一僵,哭喪著臉回過頭,那眼神,比死了爹還難看。
“大……大哥,還有啥吩咐?”
李山河從兜裡掏出那包“大前門”,抽出一根,點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神情。
“我這包煙,讓你給摸過了,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