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向北,離家鄉朝陽溝,也越來越近。
隨著周圍的景物變得越來越熟悉,那些連綿起伏的山巒,那些鬆林,李山河的心情,也漸漸地從之前的算計和謀劃中,沉靜了下來。
他那顆在哈爾濱繃得緊緊的神經,也終於放鬆了。
他的腦海裡,不再是山河集團,不再是香港股市,不再是範老五和魏向前那些煩心事。
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幾個媳婦的一顰一笑。
他想著,田玉蘭肯定已經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把火炕燒得熱熱乎乎的,就等著他回去了。
張寶蘭那丫頭,肚子肯定又大了一圈,也不知道最近孕吐還厲不厲害,有沒有好好吃飯。
琪琪格和薩娜,那兩個從草原上來的姑娘,不知道習不習慣這老林子裡的冬天。
還有張寶寶那個小妖精,估計正掰著手指頭,算著他什麼時候回去,好跟他兌現那個“烤大鵝”的承諾呢。
一想到這些,李山河的心裡,就湧起一股暖流。
這,就是家。
是他無論在外麵是龍是蛇,都最終要回歸的港灣。
他感覺自己的胸膛裡,被一種叫做責任和幸福的東西,填得滿滿的。
為了這幫女人,為了即將出世的孩子,他覺得自己可以去對抗整個世界。
車子在夜色中又行駛了幾個小時。
當李山河看到路邊一塊熟悉的,寫著橫道河子的路牌時,他知道,家,不遠了。
從這裡再往前開半個多小時的山路,就能到朝陽溝了。
“彪子,醒醒,快到了。”李山河推了推旁邊已經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的彪子。
“啊?到了?”彪子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揉了揉眼睛,朝窗外望去。
當他看到那熟悉的山林輪廓時,臉上也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嘿!總算回來了!”
離開家雖然才十幾天,但他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尤其是想到家裡還有個懷著孕,等著他的媳婦,他這心裡頭,就跟長了草似的。
車子拐下國道,駛上了那條通往朝陽溝的崎嶇山路。
路麵坑坑窪窪,非常難走。
但伏爾加的性能,顯然不是拖拉機能比的。
雖然有些顛簸,但依舊穩穩地向前行駛著。
又開了二十多分鐘,前方山坳的黑暗中,終於出現了一片稀疏的燈火。
星星點點的,像是夜空中的繁星,散落在山穀裡。
那是朝陽溝的家家戶戶,點亮的煤油燈。
“到了!到家了!”彪子激動得嚷嚷了起來,比李山河還興奮。
他看著那片熟悉的燈火,忽然玩心大起,伸出手,就朝著方向盤中間那個喇叭按鈕,狠狠地按了下去!
“嘀——!嘀嘀——!”
一陣響亮而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毫無征兆地,在這寂靜的山穀裡,猛然炸響!
這聲音,對於習慣了狗叫、雞鳴和風聲的朝陽溝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突兀!
“你他娘的嘎哈!”李山河被他這一下嚇了一跳,連忙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大半夜的,你想把狼招來啊!”
“嘿嘿,二叔,讓他們聽聽,咱回來了!”彪子卻是一臉的得意,不以為意。
他這一嗓子喇叭,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原本寂靜的山村,瞬間就像是炸了鍋。
先是幾聲狗叫,緊接著,整個村子的狗,都跟著狂吠了起來,此起彼伏。
然後,一扇扇窗戶後麵,亮起了更多的燈光。
一個個黑乎乎的人影,出現在了窗戶後麵,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啥動靜啊?”
“是打雷了嗎?”
“不對,聽著像城裡那種大汽車叫喚的聲音!”
“扯犢子吧!這大半夜的,哪兒來的大汽車?”
李山河把車開到自家院子門口,聽著村裡傳來的各種議論聲,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他恨不得現在就從車上跳下去,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他娘的丟人了!
自己剛在車上教育完彪子,讓他彆總想著嘚瑟,結果這憨貨轉頭就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
這下好了,全村人都知道他李山河回來了,還是開著個會叫喚的鐵王八回來的。
眼瞅著彪子還坐在副駕駛上,咧著個大嘴,一臉二叔你看俺列害不的求表揚的德行,李山河心裡的火氣就蹭蹭往上冒。
他默默地深踩了一腳油門,想著趕緊把車停好,進屋貓起來,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吱嘎——”
車子穩穩地停在了自家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