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剛把車熄了火,就看見自家大門口,站著個熟悉的人影。
他爹,李衛東。
李山河心裡頭一暖,腳下刹車輕輕一點,黑色的伏爾加穩穩當當,不帶半點聲響地停在了自家院門口。
這一下,比彪子那鬼哭狼嚎的喇叭,可有技術含量多了。
他利索地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一股子混著煤煙和柴火味的熟悉空氣撲麵而來,讓他渾身都舒坦了。
“爹!”
李山河咧著嘴,幾步走到李衛東跟前,故意挺了挺胸脯,伸手指了指身後那輛在月光下泛著幽光的伏爾加,那股子得瑟勁兒,比彪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爹,你瞅瞅,我整這玩意兒咋樣?氣派不?”
李衛東叼著煙,沒說話,繞著那輛伏爾加走了兩圈。
他伸出手,在那冰涼的車身上摸了摸,又彎下腰,瞅了瞅那鋥亮的輪胎,最後才站直了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把煙屁股扔在雪地裡,用腳碾滅。
“還行。”他吐出一口煙,聲音聽不出喜怒,“比你二爺那驢車強點。”
李山河一聽這話,差點沒噎著。
啥叫比驢車強點?這能比嗎?
就在這時,副駕駛的門也打開了,彪子那巨大的身軀從裡麵鑽了出來。
他看著李山河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忍不住在心裡直癟嘴。
瞧二叔那揍性!
剛才在車上還罵俺得瑟,罵俺咋咋呼呼,現在瞅他自個兒,那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真是烏鴉站在煤堆上,光看見彆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還好意思說俺呢!
彪子心裡頭腹誹著,嘴上卻不敢說,隻是嘿嘿傻笑著湊了過來:“大爺,這車可真帶勁!”
李山河好像感覺到了彪子那鄙夷的目光,臉上不由得有點發燙。
好在這會兒天黑,他爹眼神又不好,估計也看不出他臉紅。
他清了清嗓子,想說點啥來挽回一下自己作為長輩的威嚴。
可還沒等他開口,屋裡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大寶子!老二!你倆死外麵乾啥呢?”
是王淑芬的聲音。
緊接著,一盞煤油燈的光亮從屋裡透了出來,王淑芬披著件單衣,舉著燈走了出來。
當她看到院門口停著的那個黑乎乎的大家夥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哎呀我的媽呀,這是個啥玩意兒?”
她這一嗓子,把屋裡的人全給喊出來了。
田玉蘭、張寶蘭、吳白蓮、琪琪格、薩娜,還有抱著個零食罐子的張寶寶,幾個女人呼啦一下全都湧了出來,就連爺爺李寶財,也拄著拐杖,跟在後頭。
當她們看清楚那是一輛油光鋥亮的小轎車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天呐!是小轎車!”
“當家的,你把小轎車開回來了?”
“二哥,這是你的車?”
幾個女人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說著,眼睛裡全是震驚和新奇。
張寶蘭和吳白蓮兩個孕婦,被田玉蘭和琪琪格小心地扶著,她們看著那輛車,也是滿臉的不敢相信。
隻有張寶寶,關注點永遠跟彆人不一樣。
她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繞著車轉了一圈,然後跑到李山河跟前:“當家的,這玩意能換幾個烤大鵝啊?”
李山河被她問得哭笑不得:“這個可不是烤大鵝,這個是給咱們家的大胖小子坐的。”
他說著,目光溫柔地看向了田玉蘭、張寶蘭和吳白蓮的肚子。
這話一出口,三個孕婦的臉都紅了。
王淑芬在旁邊聽著,也是樂得合不攏嘴,剛才那點罵人的火氣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走上前,也學著李衛東的樣子,在那車身上摸了又摸。
“兒啊,這玩意兒得不少錢吧?”她小聲地問道,生怕彆人聽見。
“公司配的,不要錢。”李山河站起身,隨口胡謅道。
他總不能說這是三驢子老丈人送的吧。
“不要錢?”李衛東在旁邊聽見了,又哼了一聲,“天底下哪有不要錢的好事。你小子,在外麵彆是乾了啥犯法的事兒吧?”
“爹,你放心吧,你兒子辦事,有譜!”李山河拍著胸脯保證。
他看著眼前這熱鬨的一家子,看著媳婦們臉上那又驚又喜的表情,心裡的那點虛榮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就是衣錦還鄉啊!
他得意地掃了一圈,目光落在還杵在旁邊的彪子身上,看著那憨貨還在那咧著大嘴傻笑,心裡頭頓時有點不爽。
這貨杵在這兒乾啥?當電燈泡啊?沒看見老子要跟媳婦們親熱親熱嗎?
不行,得趕緊把這貨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