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低笑,各種看好戲的目光聚焦在歐陽柏身上,等待著他窘迫、難堪的反應。
歐陽柏的身體微微顫抖,臉色更加蒼白,他緊緊攥著袖口,指節泛白,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麼反駁的話,卻最終隻是化作一陣更加劇烈的咳嗽,整個人幾乎要蜷縮起來,全靠身旁的內侍支撐。
“廢物就是廢物,連句話都說不利索。”歐陽烈嗤笑一聲,徹底失去了興趣,轉身帶著人揚長而去,留下周圍一片或同情或譏誚的竊竊私語。
沈宮鬱跪坐在歐陽柏腳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和那幾乎凝成實質的屈辱。她垂著頭,心中卻波瀾起伏。她親眼見過他眼底深處的冰冷與銳利,感受過那封印下恐怖的力量,此刻卻要眼睜睜看著他如此受辱……
這偽裝,何其精湛,又何其…殘忍。
就在這時,圍場中央傳來號角聲,意味著圍獵即將開始。各路皇子勳貴紛紛翻身上馬,靈髓光芒閃動,氣勢昂揚。
歐陽烈一馬當先,周身火係靈髓湧動,如同披著一層烈焰,他挽弓搭箭,目光挑釁地掃過依舊站在原地、孱弱不堪的歐陽柏,朗聲笑道:“七弟,你就在此好好‘休養’,看為兄為你獵些滋補的野味回來!哈哈!”
笑聲未落,他已一夾馬腹,帶著麾下騎士,如同旋風般衝入圍場深處。
其他皇子也相繼出發,沒人再多看歐陽柏一眼。
轉眼間,營地邊緣,隻剩下歐陽柏這一小撮人,顯得格外冷清和格格不入。
內侍扶著幾乎站立不穩的歐陽柏,走到一處視野尚可的看台坐下,奉上溫水。墨淵如同沉默的影子,守在幾步之外。沈宮鬱跪坐在他身側,能聽到他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陽光照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被世界拋棄、連掙紮都無力的可憐蟲。
時間一點點過去,圍場深處不時傳來呼喝聲、獸吼聲以及靈髓碰撞的轟鳴,顯示著狩獵的激烈。
突然!
圍場東北方向,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極其尖銳刺耳的獸吼,緊接著是數道驚恐的慘叫和更加混亂的靈髓爆炸聲!
“不好!是驚蟄獸!四殿下那邊出事了!”有侍衛驚呼。
看台上頓時一陣騷動。驚蟄獸,那可是西山圍場裡最為凶悍、靈髓強大的幾種凶獸之一,等閒不會出現在外圍區域!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騷亂傳來的方向,有人驚懼,有人擔憂,也有人…眼底閃過隱秘的光芒。
也就在這全場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
一直閉目仿佛虛弱得快要昏過去的歐陽柏,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跪在他身側的沈宮鬱,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就在他指尖微動的瞬間,她體內那至純的靈髓,竟然不受控製地、再次感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與那日觸碰他時同源的、冰冷幽暗的靈髓波動!
那波動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精準地指向東北方向,隨即湮滅無蹤。
沈宮鬱猛地抬頭,看向依舊閉目、眉頭緊蹙、仿佛對外界變故一無所知、隻沉浸在自己病痛中的歐陽柏。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讓她四肢冰涼。
四皇子的“意外”…
這突如其來的驚蟄獸…
還有剛才那轉瞬即逝的、屬於他的力量波動…
難道……
她看著歐陽柏那完美無瑕的“病弱”側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不受控製地瘋狂滋生。
這場圍獵,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獵人?
而身邊這個被所有人視為“靈髓枯竭的廢物”的七皇子,他藏在重重偽裝下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