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歸攤遇故人
驚蟄的雷聲滾過煤市街時,林晚星正往味脈樹的樹洞裡填新磨的芝麻。去年冬天的積雪已化成潮氣,在帆布棚的木柱上洇出淡青色的黴斑,倒像幅暈染開的水墨畫。秦風新燒的陶灶擺在石案旁,灶口刻著圈回紋,燒起來時火苗會順著紋路轉三圈,最後在灶沿凝成朵玉蘭花——那是他用蘇州河底的青泥混著永定河的沙礫燒的。
“這灶性子烈,得用三九天的枯枝引火。”孫大姐拎著竹籃從胡同口拐進來,籃裡的豆漿桶還冒著白氣,桶壁新換了層竹篾,是用去年冬至那場雪壓彎的毛竹削的。她剛把桶放穩,竹籃底突然滲出些金紅色的汁液,在青石板上漫出朵海棠花的形狀,花心處浮著粒飽滿的花椒,表皮的褶皺裡還沾著些細沙。
穿藏青色中山裝的老者不知何時站在攤位前,手裡把玩著塊墨玉,玉上刻的“歸”字被摩挲得發亮。他往石案上放了隻白瓷盤,盤裡的豌豆黃切成四方小塊,棱角處卻帶著細微的焦痕,像被炭火燎過。“去年冬夜的炭火,竟把你這攤子的味道烙進了玉裡。”老者用指尖蘸著盤邊的蜜水,在案上寫出“榮記”二字,筆鋒處突然冒出串細小的火星。
林晚星握著纏藤刀的手頓了頓。這字跡她太熟悉了——去年假知青那碗蘇州糍粑的黃豆粉裡,就藏著同樣的筆鋒。更奇的是老者袖口露出的銀鐲子,鏈節處刻著極小的“蘇”字,與味脈樹洞裡找到的那枚斷鐲嚴絲合縫。她剛要開口,陶灶的火苗突然“噗”地炸開,火星落在老者的中山裝上,竟燒出片暗紋:不是尋常的纏枝蓮,是十二道交錯的味脈,與《煤市街味誌》最後一頁的圖譜分毫不差。
二、新味藏玄機
“聽說你們在尋味脈的源頭?”老者從懷裡掏出個錫製食盒,打開的瞬間,滿街的槐花都似被驚動,簌簌落在盒蓋上。盒裡分三層:底層是十二種香料,中層碼著六雙竹筷,頂層鋪著張泛黃的菜單,抬頭寫著“京華榮記光緒二十七年”。菜單上的“蟹粉小籠”旁畫著個極小的批注:“用玉泉山活水活麵,加三錢蘇州梅乾菜末”。
秦風往陶灶裡添了把新劈的棗木柴,柴心突然露出圈暗紅的印記,像被人用指甲掐過。“這柴是前兒在西四胡同收的,那戶人家說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燒棗木必留三寸不劈,說是要給‘走散的味道’留個念想。”他話剛說完,老者的錫盒突然“哢嗒”響了聲,中層的竹筷竟自己跳出來,六雙筷子在空中搭成個六角形,每個角都對著煤市街不同的方向。
孫大姐舀豆漿的銅勺突然沉了沉,勺底沾著的豆渣竟凝成個“胡”字。她往老者的白瓷盤裡倒了半碗熱豆漿,原本雪白的漿汁遇到豌豆黃,竟慢慢變成淡褐色,在盤底顯出幅簡略的地圖:蘇州平江路的石板街與煤市街的胡同脈絡重疊在一起,交彙點標著個小小的“榮”字。“我姥娘說過,民國時有個蘇州點心鋪開到北京,掌櫃的娶了胡同裡的姑娘,後來鋪子著了場大火,連牌匾都燒沒了。”
林晚星翻到《味誌》的夾層,裡麵藏著張燒焦的紙片,拚湊起來能看出“正月十三移灶”的字樣。她剛把紙片放在錫盒旁,盒裡的香料突然自己動起來,花椒、八角、桂皮圍著紙片轉了三圈,最後排成行小字:“味脈斷處,灶火重生”。這時老者突然解開中山裝的第二顆紐扣,露出裡麵貼身藏著的塊銅牌,上麵刻著的“榮”字邊緣,竟與味脈樹的年輪紋路完全吻合。
三、反轉驚舊夢
穿羽絨服的姑娘抱著保溫桶跑來時,桶裡的自熱米飯正冒著熱氣。“我媽讓我把這個帶來!”她剛把桶放在石案上,桶蓋“砰”地彈開,裡麵的米飯突然鼓起,變成座微縮的蘇州園林,假山上的亭子簷角掛著串極小的燈籠,每個燈籠裡都點著簇火苗,火苗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竟是去年冬天那十二個遊子的模樣。
“這姑娘的眉眼,像極了當年榮記的少奶奶。”老者突然歎息著從懷裡掏出個相框,玻璃罩裡的黑白照片上,穿旗袍的女子正往煤爐裡添柴,爐上的蒸籠冒著熱氣,籠屜邊靠著個穿長衫的年輕男子,胸前彆著的鋼筆帽上,刻著與老者墨玉相同的“歸”字。林晚星突然發現,照片裡女子手腕上的銀鐲,缺了塊——正是她埋在味脈樹下的那半枚。
陶灶的火苗突然變成青藍色,將老者的中山裝映出層淡影,裡麵分明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領口繡著個褪色的“胡”字。“您不是榮家後人?”秦風剛把新出窯的陶碗擺開,碗沿的釉色突然暈開,顯出十二道細密的裂痕,每道裂痕裡都滲出些暗紅色的汁液,在案上拚出“光緒二十七年縱火”的字樣。
老者突然將錫盒摔在地上,裡麵的香料撒了一地,竟在青石板上燒出串火星:“我守著這秘密五十年,就是等味脈重續的這天!”他撕開中山裝的前襟,露出後背猙獰的疤痕,像被大火燒過的紋路,“當年榮記的大火是我爹放的!他是控味術第八代傳人,恨榮家將南方味脈與北方煙火融合,說這是對老祖宗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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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剛落,味脈樹突然劇烈搖晃,去年假知青埋下的種子破土而出,長出的枝條上結著兩樣果實:一半是蘇州的梅乾菜,一半是北京的醬菜,中間纏著圈細細的銅絲,上麵刻著“胡榮氏”——正是照片裡那位少奶奶的閨名。
四、新饌續味脈
林晚星揮起纏藤刀,在陶灶的側麵刻下“合味”二字。刀痕處突然滲出些清亮的汁液,滴在散落的香料上,竟自己熬成了鍋醬色的湯汁,聞著有蘇州醬肉的甜,又帶著北京炸醬的鹹。“去年冬夜的歸味,本就是南北味脈在尋彼此。”她往湯裡撒了把剛摘的香椿芽,嫩芽遇熱舒展,竟在湯麵拚出張完整的味脈圖,比《味誌》裡的圖譜多了十二道新的分支。
秦風把各地的泥土倒進新陶缸,蘇州的青泥、北京的黃土、哈爾濱的黑土在缸裡慢慢交融,最後凝成塊三色泥餅。他往餅上澆了勺陶灶裡的火油,點燃時火苗竟呈現出七種顏色,每種顏色都對應著種新菜品:
海棠酥裡裹著東北酸菜,酥皮用江南糯米粉和的
鹵煮火燒加了廣式臘腸,湯頭燉著四川花椒
竹筒飯裡一半是北京糙米,一半是蘇州香米,中間夾著塊湖南臘肉
孫大姐的豆漿桶裡突然飄進片柳絮,與豆漿混在一起,竟發酵出種奇異的香氣。她往瓷碗裡舀了兩勺,又從老者帶來的錫盒裡抓了把梅乾菜末撒進去,褐色的漿汁裡慢慢浮起層奶皮,上麵顯出行小字:“味無南北,灶火同源”。穿羽絨服的姑娘嘗了口,突然紅了眼眶:“這味道和我家相冊裡夾著的舊食譜上寫的一樣!”
老者往石案上擺了道壓軸菜:個雙層的蒸籠,上層是蘇州的蟹粉小籠,褶子裡藏著北京的韭菜花;下層是北方的豬肉大蔥餡包子,餡料裡摻著江南的筍乾。他掀開籠蓋的瞬間,所有的香氣突然往味脈樹的方向聚攏,樹乾上裂開道縫隙,露出裡麵藏著的塊殘匾,“榮記”二字雖被煙火熏得發黑,卻在蒸汽中慢慢顯出原本的金漆。
暮色漫上來時,煤市街的攤位都支棱起來了。林晚星的纏藤刀插在陶灶邊,刀身映著往來食客的笑臉:穿西裝的白領正吃著梅乾菜餡的火燒,拎著菜籃的大媽舉著竹筒飯拍照,連穿中山裝的老者都坐在孫大姐的豆漿攤前,麵前擺著碗混了梅乾菜的豆漿,旁邊放著張新拍的照片——他和穿羽絨服的姑娘並肩站在味脈樹下,背景裡的帆布棚上,秦風新寫的招牌正被夕陽照得發亮:“京華榮記新味”。
夜風卷著槐花香掠過青石板,陶灶的餘燼裡,枚銀鐲的斷片正慢慢與另一半合攏,接縫處滲出些清亮的樹汁,滴在剛埋下的種子上。林晚星往灶裡添了最後把柴,火苗騰起的瞬間,她仿佛看見無數雙手在蒸汽裡交疊:揉麵的、掌勺的、添柴的,最後都化作味脈樹的根須,往更深的土裡紮下去,連著南北,通著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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