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的光暈在山穀中流淌,初阮芊抱著狼崽們走到一處岔路口。左側的路徑覆滿發光的苔蘚,隱約能聽到泉水叮咚;右側則隱在巨大的蕨類植物後,光線昏暗,透著未知的沉鬱。她指尖的狼頭玉佩微微發燙,指引著她走向右側——那裡,正是月神祭壇的核心方向。
剛撥開擋路的蕨葉,一陣極輕的衣料摩擦聲突然傳來。初阮芊瞬間繃緊身體,月露之力凝聚掌心,將狼崽們護在身後。陰影裡,一個身影緩緩走出,逆光中看不清麵容,隻露出一雙在光暈中泛著淺金色的眼瞳,像浸在月光裡的琥珀。
“白狼族的氣息。”對方的聲音很沉,帶著山間夜風的清冽,“但你的靈力……很雜。”
初阮芊戒備地後退半步,狼崽們在她懷裡不安地低嗚。這是她第一次在祭壇內遇到其他生靈,對方身上的氣息分明屬於白狼族,卻比銀狼穀的族人更冷,帶著一種久居荒野的凜冽。他穿著灰黑色的獸皮勁裝,袖口和褲腳繡著與她玉佩上相似的狼頭圖騰,隻是圖騰邊緣多了幾道爪痕,像是經曆過無數次廝殺。
“你是誰?”初阮芊的聲音有些發緊,她能感覺到對方的靈力深不可測,遠超她見過的任何同族。
對方往前走了兩步,光暈終於照亮他的臉。約莫二十歲年紀,額間有一道淺疤從眉骨延伸至顴骨,襯得下頜線愈發鋒利。他的目光掃過初阮芊懷裡的狼崽,又落在她右眼的海棠花印記上,眉頭微蹙:“我是初艾特倫。”
初阮芊愣住了。初姓是白狼族皇室的姓氏,艾特倫這個名字卻從未出現在族內記載裡。銀狼穀的老人曾說,百年前白狼族有一支旁係因理念不合遠走荒野,從此銷聲匿跡,難道……
“你是……放逐在外的旁係?”她試探著問。
初艾特倫不置可否,視線轉向她掌心的狼頭玉佩:“這玉佩,是銀狼穀的信物。你是現任族長的女兒?”
“我母親是。”初阮芊握緊玉佩,“銀狼穀……已經沒了。”
初艾特倫的眼瞳縮了縮,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冷,像有寒風卷過蕨類植物。他沉默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骨哨——那是用某種巨獸的指骨製成的,邊緣磨得光滑,顯然帶了很久。“教廷乾的?”
“是。”初阮芊的聲音低了下去,“還有桅月族。”
提到桅月族,初艾特倫的指節猛地收緊,骨哨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他們追來了?”
“銀鈴在外麵拖著。”初阮芊咬了咬唇,“她是狐族,為了掩護我……”
“狐族?”初艾特倫挑眉,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白狼族的皇室後裔,竟和狐妖為伍?”
“她是同伴。”初阮芊立刻反駁,懷裡的狼崽們似乎感受到她的怒意,也跟著齜牙低嗚,“在絕境裡,種族不重要。”
初艾特倫盯著她看了半晌,淺金色的眼瞳裡情緒難辨。忽然,他轉身走向右側的路徑:“跟上來。祭壇核心有‘月神鏡’,能看到外界的事。”
初阮芊一愣:“你知道月神鏡?”族內典籍隻記載祭壇深處有至寶,從未提過具體名稱。
“我在這山穀待了五年。”初艾特倫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一絲冷意,“比你更清楚這裡的每一塊石頭。”
他的步伐很大,踩在落葉上幾乎沒有聲音,像是與這片森林融為一體。初阮芊抱著狼崽們快步跟上,發現他對路徑的熟悉遠超自己——哪裡有隱藏的石縫,哪裡的藤蔓會分泌麻痹毒液,他都能精準避開,甚至隨手摘下幾株不起眼的藥草,丟給她:“碾碎了敷在傷口上,能防瘴氣。”
那些藥草正是銀鈴曾用過的“醒神散”原料,初阮芊心中疑竇更甚:“你既然是白狼族,為什麼不回銀狼穀?”
初艾特倫的腳步頓了頓,背影在光暈中顯得有些孤挺。“回去看他們用‘純淨血脈’的名義,把旁係當成祭品嗎?”他冷笑一聲,“百年前,我的先祖就是因為拒絕向教廷臣服,才被冠上‘叛逆’的罪名驅逐。你們銀狼穀的皇室,為了自保,可是親手畫了放逐令。”
初阮芊啞口無言。族內確實有關於“叛逆旁係”的記載,但都語焉不詳,隻說是因“褻瀆月神”被驅逐。她從未想過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
“前麵就是月神鏡。”初艾特倫忽然停下,指著前方一片圓形的水潭。潭水如鏡,水麵漂浮著銀白色的光點,竟真的映出了外界的景象——銀鈴渾身是血地靠在古樹上,周圍圍滿了桅月族的聖騎士,為首的人正舉起長劍。
“銀鈴!”初阮芊的心猛地揪緊,月露之力不受控製地爆發,潭水劇烈晃動起來。
“彆衝動。”初艾特倫按住她的肩,他的掌心很燙,帶著常年握刀的厚繭,“月神鏡隻能看,不能乾涉。想救她,得先拿到月神的傳承。”
他指向水潭中央的一塊巨石,石上刻著與初阮芊玉佩完全吻合的圖騰:“那是‘月核’,白狼族的皇室血脈能激活它。但激活的代價……”
“是什麼?”
“燃燒一半的靈力。”初艾特倫的目光落在她懷裡的狼崽們身上,“你還要護著這些小家夥,確定要冒這個險?”
潭水中,銀鈴的身影已經搖搖欲墜,聖騎士的長劍即將落下。初阮芊看著銀鈴那雙始終沒熄滅的、帶著倔強的眼睛,忽然想起她衝進敵群前的那句話——“絕地往往是新生的開始”。
她深吸一口氣,將狼崽們輕輕放在潭邊的軟草上,摸了摸它們毛茸茸的腦袋:“等我回來。”
然後,她轉身走向月核,掌心的狼頭玉佩與石上的圖騰同時亮起。初艾特倫站在她身後,淺金色的眼瞳裡第一次露出複雜的情緒,既有關切,又有審視。
“記住,無論看到什麼,都彆鬆手。”他的聲音低沉,像在叮囑,又像在預言。
初阮芊的手觸碰到月核的瞬間,銀白色的光芒從四麵八方湧來,鑽進她的四肢百骸。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暈厥,但潭水中銀鈴的身影支撐著她——她看到銀鈴突然笑了,像燃起最後一點火星,然後,赤紅色的光芒爆起,將周圍的聖騎士掀飛出去。
“她還活著!”初阮芊驚喜地喊道。
就在這時,月核突然震動,潭水中的景象驟變——出現了銀狼穀被焚燒的畫麵,母親倒在血泊裡,手裡緊緊攥著半塊狼頭玉佩,而站在她麵前的,竟是一個穿著銀狼穀皇室服飾的人,側臉與初艾特倫有幾分相似。
初阮芊的瞳孔驟然收縮,靈力瞬間紊亂。初艾特倫察覺到她的異常,猛地上前想穩住她,卻被她爆發的月露之力彈開。
“那是誰?!”初阮芊的聲音帶著顫抖,潭水中的畫麵像一把刀,刺穿了她對銀狼穀的所有認知。
初艾特倫看著潭中的景象,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許久才吐出幾個字:“我父親。”
銀白色的光暈在山穀中劇烈晃動,月神鏡的水麵徹底碎裂,化作無數光點。初阮芊踉蹌後退,看著初艾特倫,眼中充滿了震驚與不解。
而初艾特倫望著她,淺金色的眼瞳裡,第一次掀起了洶湧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