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出此話時,指尖微微收緊,顯見這並非空泛之問,而是她內心真實的掙紮。
這或許關乎她那位“貴人”,或許關乎她無法自主的命運。
林閒看了她一眼,這位聰慧絕倫、肩負秘密的女子,終究也難逃情關之困。
他略一沉吟,溫聲道:“蘇小姐此問關乎本心,並無定論。不過以老夫愚見,飛蛾撲火是其本性,壯烈卻短暫;靜水深流看似平淡,卻能源遠流長。然無論是絢爛還是長久,最重要的是‘心甘情願’四字。”
他頓了頓,語氣平和卻有力:“若覺絢爛值得便去撲火,無需後悔;若求長久安穩便耐住寂寞,不必羨慕他人熱烈。最怕的是心向火焰身卻困於靜水,或心慕安寧,卻被迫卷入激流,如此身心背離,方是痛苦之源。故當先問己心,所欲為何?又能為何負責?但求一個問心無愧,便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高深的道理,隻是最質樸的“聽從本心,並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這番話如清風拂過迷霧,讓蘇元怔在原地,美眸中的糾結與迷茫漸漸化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了悟與釋然。
她起身,對著林閒深深一福:“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先生金玉良言,小女子受教了。”這一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為真誠。
又閒談片刻,林閒見夜色已深,再次告辭。
蘇元親自送至“聽雪小築”門外。
月色如水,灑在寂靜的河麵上。
蘇元倚門而立,望著林閒那略顯瘦削卻異常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裡。
晚風拂起她額前的幾縷青絲,也帶來了遠處畫舫若有若無的笙歌。
與眼前的清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林閒在畫舫上嬉笑怒罵、揮灑自如的模樣,以及方才在室內的睿智與通透。
這個看似平凡的老者,身上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仿佛能勘破一切虛妄,直指本心。
與他交談竟讓她這顆常年被任務、算計和偽裝所包裹的心,感受到了一絲難得的輕鬆與溫暖。
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愫,在蘇元心湖深處漾開了細微的漣漪。
她輕輕攏了攏衣袖,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枚雲紋令牌遞出時,與他手指短暫觸碰的微溫。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轉身欲回小築。
朱唇輕啟間,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逸出,隨風消散在夜色裡:
“若是先生再年輕十歲……該多好。”
語聲幽幽,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與悵惘。
隨即,她臉上恢複了平日那種清冷的神情,緩步走入小築,輕輕掩上了門。
門外,隻剩月光如水,靜靜流淌。
而林閒回到客棧,對蘇元這細微的情感變化並未深究,隻將其歸於才學上的欣賞。
他小心收好令牌,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即將到來的府試上。
而命運的絲線,已在今夜悄然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