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飛天舟的金紋船舷已擦破雲層。
李瑤立在甲板邊緣,袖中命織草順著她手腕攀至指節,細葉在風裡簌簌抖動——三日前它紮她掌心示警,此刻卻用葉尖輕輕撓她虎口,像是在傳遞某種安撫。
"李姑娘請看。"使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瑤抬眼,便見青灰色建築群如巨鯨浮出霧海,飛簷上的星紋燈盞次第亮起,每盞燈芯都纏著若有若無的銀線,在晨光裡泛著命律特有的微光。
她指尖輕輕叩了叩船舷。
命織草的藤蔓悄然鑽入木縫,在舟身留下極小的芽苞——這是她布下的第一枚棋子。
自踏上飛天舟起,她便借靈植親和力將命織草的分株散在沿途:船舷、雲靄、甚至使者腰間魚符的流蘇裡。
無形存在設局引她入甕,她便用命織草當眼睛,把這局裡的每道暗線都扯出來看看。
飛天舟落定在玄霄宗演武台。
李瑤足尖剛觸地,便覺腳下青石板微微震顫——不是陣法波動,倒像是某種活物在呼吸。
她垂眸,見石板縫隙裡爬著極細的銀絲,與建築群牆壁上的紋路連成一片。
"這是願察司的命律垣。"使者見她駐足,解釋道,"掌座說李姑娘命核特殊,該儘早讓您見識。"他抬手劃過虛空,麵前牆壁突然泛起水紋,露出內裡密密麻麻的銀線,"整個願察司總部,都是用上古命律絲線編織的。
每塊磚、每盞燈,都凝著千萬人的願力。"
李瑤伸手觸碰銀線。
指尖剛貼上,便像被燙到般輕顫——那些絲線竟在她皮膚下遊走,順著血脈往命核鑽。
她迅速運轉靈力護住經脈,麵上卻隻露出幾分驚歎:"原來如此。"心底卻冷笑:好個"見識",分明是試探她對命律的承受力。
正午時分,使者引她入演武殿。
殿中檀香繚繞,最上首的玉座上,坐著個穿月白廣袖裙的女子。
她鬢邊彆著星紋金簪,眼尾點著朱砂,見李瑤進來,指尖輕叩案幾:"李姑娘。"
這是玄霄宗聖女,願察司明麵上的最高掌權者。
李瑤福身:"見過聖女。"餘光瞥見案上展開的羊皮卷——正是使者所說的"願力分布圖"。
"近日命律異象頻發。"聖女抬袖,指尖掠過地圖上的紅點,"這些是願力異常彙聚的地方。
你看。"她停在玄霄宗所在的位置,紅點突然膨脹成血色漩渦,"無形存在在吸收願力,它要重塑自身。"
李瑤盯著漩渦中心,喉間泛起熟悉的腥甜——那是命核被同類氣息刺激的反應。
她垂眸掩住眼底暗芒,袖中命織草卻已悄悄探出,草葉尖端滲出透明黏液,在觸碰地圖邊緣的刹那黏了上去。
"聖女說的是。"她抬眼時眼尾微彎,"隻是這漩渦..."她指尖虛點漩渦外圍若隱若現的淡金紋路,"倒像有人在引導願力流向。"
聖女的瞳孔微縮,轉瞬又恢複溫和:"李姑娘果然敏銳。"她合上地圖,"今日便到此處,你且去客房歇息。
明日再細談。"
李瑤退下時,命織草在她袖中輕抖三下——成功了。
月上中天時,李瑤坐在客房榻上。
案頭的命織草攤開葉片,上麵密密麻麻爬滿銀線紋路,正是從地圖上拓下的願力流向。
她取出星圖玉簡,靈力注入的瞬間,星圖在虛空展開,與草葉上的紋路重疊。
"不是重塑自身..."她喃喃,指尖順著星圖與紋路的交疊處移動,"是引導。"星圖上的命律軌跡本如亂麻,此刻卻順著草葉紋路漸漸擰成一股——所有願力最終指向的,是修仙界最核心的命律樞紐。
"命運共同體..."李瑤倒吸冷氣。
無形存在要的不是變強,是讓整個修仙界的修士產生統一意誌。
當千萬人的願力不再分散,而是凝成一股,它便能...
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
李瑤迅速收了星圖,命織草瞬間縮回袖中。
她走到窗邊,隻見演武殿方向有盞星紋燈忽明忽暗——是聖女的住處。
她望著那盞燈,唇角勾起抹冷意。
明日,該給聖女提個"建議"了。
既然無形存在想引願力成網,那她便往這網裡,多撒幾把火。
次日卯時三刻,李瑤立在演武殿廊下,指尖摩挲著袖中命織草的莖稈。
晨露沾濕了她的繡鞋,卻掩不住眼底躍動的星火——昨夜她在星圖與命律紋路交疊處推演出的結論,此刻正隨著殿內傳來的檀香在肺腑間翻湧。
"李姑娘來得早。"聖女的聲音自廊角傳來。
月白廣袖掠過朱漆廊柱,她鬢邊金簪在晨光裡晃出碎芒,眼尾朱砂卻比昨日更豔了些,像滴凝固的血。
李瑤福身,袖中命織草的觸須輕輕戳了戳她掌心——這是它在確認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