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瞳孔劇烈收縮,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那女子的眉眼在黑霧散儘後徹底清晰——左眼尾的朱砂痣與她鏡中所見的位置分毫不差,發間青玉簪上雕刻的靈植,分明是她前日剛在湯家藥園裡用靈露催開的“九葉寒蘭”。
“祖、祖先?”她聲音發顫,喉嚨像被浸了冰水。
幼時記憶突然翻湧——三百年前?
她娘在她三歲時便沒了,棺木抬出李府那日,她蹲在門檻上哭,奶嬤嬤哄她:“阿娘去了很遠的地方,等瑤瑤長大,阿娘就會回來。”可此刻這女子的聲音,比記憶裡的更冷,卻又在“瑤瑤”二字裡裹著化不開的執念。
湯凜的冰魄劍嗡鳴一聲,劍尖微微偏移,卻始終鎖定著夜魘女王的咽喉。
他的手臂橫在李瑤身前,肌肉繃成一道硬線,連帶著腰間玉佩都隨著呼吸輕晃。
李瑤能感覺到他後背的溫度透過衣物滲進來,還有他落在自己發頂的目光,燙得人心顫。
“我不屬於你們的世界。”李瑤咬著後槽牙開口,尾音卻泄了底氣。
她腕間金印灼痛如烙,那是湯老夫人給的“定親信物”,此刻卻像要融進血肉裡。
靈根小樹苗在丹田處翻湧,葉片上的符文與地磚紋路共鳴,發出細不可聞的蜂鳴——這是她第一次不受控的靈力暴動,像有隻無形的手攥住她的靈脈,要把她往那女子身邊拽。
夜魘女王冷笑,黑色長袍無風自動,胸前圖騰泛著幽藍微光:“靈植親和力?你當是普通靈根?”她抬手輕點,李瑤突然聽見骨節錯位的脆響——不是她的,是體內靈根。
小樹苗的枝條瘋狂抽長,竟順著經脈往心口鑽,疼得她膝蓋一軟,險些栽倒。
湯凜立刻矮身托住她腰肢,冰絲從他指尖飛射而出,如銀蛇般纏上李瑤手腕、腳踝。
冰靈力順著肌膚滲透,像給沸騰的油鍋澆了層雪,靈根的暴動緩了些。
他垂眸盯著李瑤泛白的唇,喉結滾動:“忍一忍。”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聽見,尾音卻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發顫。
“無論她是哪一族的人。”湯凜抬眼時,眼尾泛紅,冰魄劍上結了層薄霜,“她都不會成為你的工具。”
夜魘女王的目光在兩人交纏的手背上頓了頓。
她伸出指尖,虛虛劃過胸前圖騰,那圖騰突然活了似的,在空氣中勾勒出半幅星圖:“湯家冰魄訣?倒有些意思。”她話音未落,李瑤體內靈根猛地一震,小樹苗的葉片竟是直接穿透了冰絲!
湯凜的冰靈力被撕出幾道裂痕,他額角滲出冷汗,不得不分出更多靈力加固冰絲。
李瑤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
靈根的疼倒像是次要的,更讓她心慌的是腦海裡突然湧進的畫麵——三百年前的雪夜,同樣的宮殿,同樣的女子跪在祭壇前,鮮血滴在漆黑水晶上,嘴裡念著:“願以血脈為引,鎖靈根於後世,待我族血脈重臨……”
“你娘騙了你。”夜魘女王的聲音突然放軟,像極了李瑤幼時榻邊的搖籃曲,“她不是死了,是用命換你這條靈根。三百年前我族遭劫,全族靈根被封,唯有將血脈散入人間,等後世子孫覺醒……”
“住口!”李瑤猛地抬頭,眼眶通紅。
她想起湯家密室裡那幅被燒毀的畫像殘片——畫中女子發間的青玉簪,和眼前這女子的一模一樣。
原來湯家世代守護的“禁忌”,竟是她的血脈?
夜魘女王卻似沒聽見,抬手按在漆黑水晶上。
水晶表麵的暗紫紋路突然活了,如蛇群般鑽入地麵,地磚上的符文全部亮了起來。
李瑤感覺腳下的地麵在震動,湯凜的冰絲突然變得滾燙,燙得她手腕發紅——不是冰靈力,是某種更古老的力量,在排斥湯凜的介入。
“你以為湯家護著你?”夜魘女王指尖劃過水晶,“他們護的是你體內的靈根。湯老夫人為何給你金印?那是鎖靈印,怕你覺醒太快。湯凜為何總跟著你?他冰魄訣的寒氣,能暫緩靈根暴動……”
李瑤渾身發冷。
她想起湯老夫人每次看她時的欲言又止,想起湯凜總在她使用靈植時皺起的眉,想起每次靈力透支後,他遞來的那盞加了三倍蜜糖的甜湯——原來那些看似溫柔的關懷,都是……
“瑤瑤。”夜魘女王向前走了一步,湯凜立刻橫劍攔住,冰魄劍與她黑色長袍相觸,竟發出刺啦的灼燒聲。
她卻仿佛沒感覺到疼,目光灼灼盯著李瑤,“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跟我回夜魘族,覺醒血脈,掌控這天下靈植;或是留在人間,做湯家的提線木偶,等靈根暴動反噬而亡。”
殿內突然響起裂帛般的聲響。
李瑤低頭,看見自己袖口滲出鮮血——靈根的小樹苗竟刺破了皮膚,嫩芽上還掛著血珠。
湯凜的冰絲被染成淡粉色,他的手指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用力到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