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的白霧突然凝出人形時,李瑤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那身影由霧氣一點點勾勒出輪廓,眉眼與她有七分相似,眼尾的淚痣位置都分毫不差。
她穿的白紗在霧氣裡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發間彆著半朵已經乾枯的鈴蘭——和李瑤小時候藏在枕頭下的那朵,連花瓣卷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瑤兒......"
這聲呼喚像一根細針,精準紮進她記憶裡最柔軟的地方。
李瑤的膝蓋突然發軟,若不是湯凜及時托住她後腰,幾乎要栽進雪地裡。
她望著那張與記憶重疊的臉,喉嚨像塞了塊化不開的冰:"娘?
你、你還活著?"
女子的指尖剛要觸到她的臉,卻在半空中散成幾縷白霧。
她搖頭時,眼尾的淚痣跟著輕顫:"我早該在二十年前的血月夜裡魂飛魄散。"她的聲音帶著殘魂特有的空響,"這具形體是記憶之鏡凝出來的,隻能留半柱香。"
李瑤突然抓住自己腕間跳動的黑紋。
那些跟著玉牌震顫的紋路此刻燙得驚人,像母親當年抱她時,掌心捂了整夜的熱雞蛋。
她想起被追殺時母親把半塊平安扣塞進她懷裡,血滴在她手背上的溫度;想起母親最後那句"去門後找我",原來不是遺言,是伏筆。
"這是我留給你最後的答案。"女子攤開掌心,一枚泛著幽藍光澤的印記浮起,形狀像朵被燒穿的曼陀羅,"當年我偷改冥淵教的血契,為湯家擋下滅門劫數......"她的目光掠過湯凜,"可他們要的從來不是湯家,是你體內的靈植本源,是這枚夜魘印。"
湯凜的短刃突然壓下幾分。
他原本立在兩人身側半尺,此刻半步上前,將李瑤護在臂彎裡。
冰繭覆蓋的指尖擦過她後頸,那裡有他前日新刻的護心符,正隨著夜魘印的出現滲出淡青色微光。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聲音低得隻有李瑤能聽見:"靈力波動在翻湧。"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手腕,"和你黑紋的頻率......同步了。"
李瑤的呼吸驟然一滯。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枚夜魘印在召喚——不是靈植的溫馴,不是湯凜的灼熱,是更古老的,像根係紮進地心的渴望。
母親的殘魂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透明,她忽然想起中年男子癱坐在雪地時說的"原來你才是",想起湯家老宅密室裡刻著的"靈淵之女",所有碎片在腦海裡炸開。
"當年他們追的不是我。"她突然開口,聲音比雪風更冷,"是追你留給我的東西。"
女子"她的手開始消散,腕間露出半截和李瑤一模一樣的銀鐲,"瑤兒,你要記住......"
"夠了。"湯凜突然截斷她的話。
他的冰刃在掌心轉了個花,寒光掃過女子虛浮的手腕,"我不管這是殘魂還是幻境。"他側頭看向李瑤,冰繭下的指腹輕輕蹭過她泛紅的眼尾,"你現在心跳快得像要衝出喉嚨。"
李瑤這才驚覺自己的手在抖。
她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混著湯凜沉穩的呼吸,像兩麵鼓在擂。
母親的殘魂隻剩一張模糊的臉,夜魘印卻愈發清晰,藍光映得她眼尾發亮。
湯凜的短刃不知何時收進袖中,他扣住她後頸的手在用力,像在給她倒計時。
"這是陷阱嗎?"她突然問湯凜。
他沒說話,隻是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隔著兩層衣襟,她能摸到他心跳如雷——這個總說"我沒事"的男人,此刻比她更緊張。
"但她說的是鈴蘭。"李瑤低聲道,"我七歲那年偷摘的,藏在枕頭下三天,你說隻有我娘能聞出那股子蔫了的青草味。"
湯凜的指節微微發顫。
他記得那夜李瑤縮在他房裡,抱著枕頭抽抽搭搭說"我娘肯定不要我了",他翻遍整個湯家藥園才找到半朵乾枯的鈴蘭,塞進她枕頭底下。
白霧裡的女子隻剩一團光影,夜魘印卻"嗡"地一聲,主動飄向李瑤掌心。
"瑤兒,選......"
話音戛然而止。
李瑤望著那團藍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見湯凜時,他站在冰棺前說"替身而已",卻在她被靈蝶咬傷時,用冰繭裹住她的手焐了整夜。
想起他總說"湯家不需要廢物",卻在她被婆婆刁難時,往她茶裡偷偷加了三顆蜜餞。
她的手指輕輕抬起,懸在夜魘印上方半寸。
湯凜的手從她後頸滑到腰間,扣得死緊,像要把她嵌進自己骨血裡。
"如果是陷阱......"她側頭對湯凜笑,眼尾還掛著未乾的淚,"你就把我撈回來。"
湯凜的喉結動了動。
他望著她眼裡跳動的藍光,突然低頭吻了吻她發頂:"我撈過你十七次。"他的冰繭在指尖裂開條縫,露出一點溫熱的皮膚,貼在她手腕上,"第十八次,我連魂都給你撈。"
李瑤的指尖終於觸到夜魘印。
藍光轟然炸開的瞬間,她聽見母親最後的呢喃:"記住......靈淵之女,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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