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未散時,李瑤的指尖已掐進掌心。
湯凜將最後一塊引魂苔碎葉埋進石縫,轉頭見她盯著穀口斷壁上的枯藤出神:"這裡三麵環山,隻有一條窄道——"
"足夠了。"李瑤打斷他,袖中靈植袋發出輕顫,她摸出一截泛著紫紋的藤莖,"這是我在虛無觀密室裡順的契約逆藤,本是命契盟用來困人的。"藤莖觸到她皮膚便自動舒展,青綠色脈絡裡滲出熒光,"他們用因果鎖魂,我便用他們的靈植反製。"
湯凜沒問她如何知曉這藤的用法——自昨夜在密室裡撞開鎖鏈那一刻,他便信她所有謀劃。
他解下腰間玉牌拋過去:"湯家雷火紋,刻在藤根上。"玉牌觸藤的瞬間騰起金芒,逆藤突然暴長三尺,在穀口織成半人高的網。
"去隱霧崖。"李瑤推他,"等會不管發生什麼,彆露麵。"
湯凜攥住她手腕,指腹蹭過她腕間新結的契約痕——那是昨夜鎖鏈斷裂時,兩人為防命契盟追魂,臨時結的同心契。"你答應過我,"他聲音低啞,"要活著吃我藏在袖中的糖蒸酥酪。"
李瑤心頭一軟,踮腳在他唇角蹭了下:"等抓個活口問出我娘的事,我吃十盒。"
湯凜這才隱入石壁後的陰影。
李瑤轉身時,逆藤已在穀口布成無形天羅,她席地而坐,將那卷寫著"李若雪"的卷軸攤在膝頭。
月光滲進卷軸的瞬間,她聽見細若遊絲的女聲,像極了記憶裡母親臨終前的呢喃。
"來了。"
李瑤猛地抬頭。
晨霧被劍氣劈開,十二道身影破霧而來。
為首的灰衣老者腰間掛著七枚契約銅鈴,每走一步便"叮當"作響——正是命契盟專司追魂的"鎖鈴使"。
"小丫頭片子倒會挑地方。"老者陰惻惻笑,銅鈴突然炸響,"以為躲進死穀就能——"
話音戛然而止。
逆藤在他腳邊竄起,藤蔓上的紫紋與他腰間銅鈴同時亮起紅光。
老者瞳孔驟縮,踉蹌後退時,頸後突然浮現暗紅印記——那是命契盟修士特有的"因果鎖",此刻竟如活物般逆流而上,沿著血管往眉心鑽。
"啊!"他捂住臉慘叫,"逆...逆契術!"
其他修士跟著中招。
最年輕的女修踉蹌著撞向石壁,腕間契約環"哢"地崩裂,環上的咒文倒轉著沒入她心口;有個絡腮胡修士試圖捏訣反抗,卻見自己的本命靈寵從袖中竄出,一口咬住他咽喉——那靈寵眼裡的凶光,分明是被契約倒轉後的反噬。
李瑤站起身,逆藤自動纏上她手臂。
她望著滿地翻滾的修士,聲音比山風更冷:"你們用契約鎖彆人命,可知道因果最是公平?"她指尖輕點,逆藤突然收緊,所有修士的慘叫同時拔高,"現在,你們的命,歸我。"
灰衣老者突然噴出一口黑血,勉強抬頭:"你...你娘當年也..."
"住口。"李瑤踏前一步,逆藤瞬間纏住老者脖頸,"我娘的事,輪不到你說。"她蹲下身,指尖抵住老者眉心,"告訴我,命契盟的總部在哪?"
老者瞳孔震顫,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
"彆白費力氣。"湯凜的聲音從崖頂傳來。
他青衫染血,手中湯家雷火印泛著金芒,"鎖鈴使受死契約束,除非..."他甩袖擲出一枚玄鐵戒指,戒指上刻滿封魂咒,"除非用湯家的封魂戒破了他的死契。"
李瑤接住戒指,反手按在老者額間。
黑血順著戒指縫隙滲出,老者突然發出尖笑:"沒用的!
總部在無光之境的命契聖殿,可你們——"他的笑戛然而止,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醒不過來了?"湯凜躍下崖頂,指尖搭在老者腕脈上搖頭,"死契反噬,他撐不過半柱香。"
李瑤將卷軸收進靈植袋,逆藤自動縮回她袖中:"但我們知道了位置。"她望向湯凜染血的袖口,"你受傷了?"
"被他們的追魂釘擦了下。"湯凜滿不在乎地扯下布條裹傷,突然皺眉看向穀外,"有人來了。"
李瑤豎起耳朵。
遠處傳來清越的劍鳴,像極了玄霄閣特有的"九霄引"。
她與湯凜對視一眼,同時隱入藤蔓深處。
晨霧裡,三道白影踏劍而來。
為首的白衣女子腰間懸著玄霄令,發間金步搖隨劍風輕顫。
她在穀口駐足,目光掃過滿地昏迷的修士,又抬眼望向隱霧崖方向——那裡,李瑤的靈植袋正隨著她的心跳微微發燙。
"命契盟竟鬨到這等地步..."女子輕聲自語,"回去得稟明長老。"
劍鳴漸遠時,湯凜從藤蔓後探出半張臉,手裡舉著塊糖蒸酥酪:"十盒的承諾,可彆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