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耳尖被下墜的風刮得生疼,湯凜的玄色廣袖獵獵作響,將她整個人裹在暖融融的心火護盾裡。
兩人墜了不過三息,腳下的虛空突然凝成實質——青石板縫裡鑽出嫩綠的靈草,抬頭望去,竟是湯家祠堂的飛簷。
"初遇那天。"李瑤的指尖微微發顫。
她記得這場景:自己跪在祠堂中央,碎瓷紮進掌心,血珠滲出來,在青磚上洇成小紅花。
而湯凜立在香案前,玄色衣袍像團化不開的墨,眉峰壓得低低的,眼尾卻沾著點未褪的冷霜。
"瑤瑤?"湯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瑤轉身,正撞進他此刻的目光——和記憶裡如出一轍的冷冽,卻多了幾分探究。
原來這是時間碎片裡的湯凜,尚未見過她在宴會上替他擋下淬毒靈果,沒見過她在煉丹房熬到眼尾泛紅替他溫養受損的靈脈。
李瑤下意識去摸發間銀簪,淨魂藤的藤蔓突然輕顫。
她聽見湯凜在身後低喚:"當心。"轉頭時,祠堂的飛簷突然扭曲成尖刺狀的玄鐵殿柱,寒霧漫過鼻尖,他們又跌進另一個時空。
這回是片荒蕪的山穀,遠處有修士禦空而行,腰間沒有命契玉牌——那是命契盟尚未建立的遠古時代。
李瑤的靈植親和力突然被無限放大,她聽見山澗裡的靈竹在低語,石縫中的火靈花在歌唱。
湯凜的心火護盾邊緣浮起赤金紋路,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這裡的靈氣...更純粹。"
不等兩人細想,山穀突然被血霧籠罩。
李瑤的太陽穴突突作痛,眼前閃過未來的畫麵:湯凜胸口插著斷劍,玄色廣袖被血浸透,卻仍在笑,說"瑤瑤,我撐得住";她自己站在命書前,銀簪上的淨魂藤開出血色花,藤蔓纏住命眼時,命書裡的字跡正在瘋狂扭曲。
"夠了!"李瑤攥緊湯凜的手,指甲幾乎掐進他掌心。
她的銀簪突然綻放出雪白小花,清冽的香氣刺破血霧。
這些碎片不是隨機的——初遇是因,遠古是源,未來是果,命書在逼他們看儘所有"可能",好讓他們困在選擇的枷鎖裡。
湯凜的心火在識海燒得更旺,護盾邊緣的裂痕被赤金火焰重新彌合。
他低頭看向交握的手,李瑤手背上的淡金藤紋正隨著心跳明滅,像兩人共同的脈搏:"你在想什麼?"
"它在怕。"李瑤望著血霧中若隱若現的命核碎片,嘴角勾起冷笑。
她想起陳硯撕婚書時的嘴臉,想起湯昭倒下前望雪原的眼神,更想起在湯家祠堂刻下"李瑤"二字時,碎瓷紮進掌心的疼——那些被命書定義為"該受"的苦,此刻都成了她眼裡的光,"它怕我們看出,所有"可能"都不如"我們要的"。"
湯凜的拇指輕輕摩挲她手背上的藤紋。
封靈戒裡的半縷心火順著血脈湧上來,燙得她心口發暖。
他說:"選一條路,通往自由的。"
話音未落,血霧中突然亮起數道光束。
最明亮的那道裹著清靈的草木香,李瑤望著光束裡浮動的靈草虛影,突然笑了:"是淨魂藤的方向。"
兩人攜手踏進光束的刹那,李瑤聽見鎖鏈崩斷的脆響——比之前更密集,更徹底。
再睜眼時,他們站在雲頂之上。
腳下是星羅棋布的仙門,修士們禦空而行時周身流轉著純粹的靈氣,沒有命契玉牌的束縛;山澗邊有小修士在逗弄靈鹿,藥田裡的靈植舒展著枝葉,主動朝著路過的煉丹師送去靈液。
"這是..."李瑤的喉嚨發緊。
她見過被命契侵蝕的修仙界,修士們為了爭奪高階命契互相殘殺,靈植因契約之力扭曲成凶器。
可眼前的世界,連風裡都飄著靈草的甜香。
湯凜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發間的銀簪,淨魂藤的藤蔓正舒展著,朝著下方的藥田輕輕搖晃。
他說:"你之前總說,靈植本不該是工具。"
李瑤望著遠處正在給靈竹梳枝的小丫頭,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馴服靈植時的情形——那株被契約之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素心蘭,在她掌心舒展枝葉時,花瓣上的露珠落進她手紋裡,像在說"終於等到你"。
"我們可以改變的。"她轉身看向湯凜,眼尾泛紅,"這裡不是命書裡的世界,這裡是..."
"此界非真實,乃命書預留的——"
空靈的聲音突然在識海炸響,李瑤的銀簪瞬間收緊,藤蔓勒得她額角生疼。
湯凜的心火護盾猛地擴張,將兩人護在中央,卻見方才還平和的雲頂世界開始崩解,仙門化作碎片,靈鹿的虛影在血霧中消散。
李瑤望著逐漸模糊的藥田,反手扣住湯凜的後頸,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她能嘗到心火的甜,像他們在湯家後院偷種的蜜霜桃。
"它留的,就由我們來拆。"她貼著他的唇說,"下一站,該去命書最不想我們去的地方了。"
湯凜的眼底翻湧著赤金火焰,卻在她發頂落下一吻:"好。"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