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命核還在識海深處震顫,那道黑縫裡滲出的幽藍靈氣剛舔過她的發梢,遠處便傳來破空聲。
是風刃割破雲層的銳響。
她抬眼時,正撞進一片陰鷙的黑袍。
十二道身影呈北鬥狀懸浮在天際,最前方的老者眼眶泛著青黑,眉骨處一道暗紅疤痕從額角貫至下頜——正是命契盟碩果僅存的核心長老幽冥子。
“小友好手段。”幽冥子指尖撫過腰間青銅鈴,鈴聲沙啞如鏽劍出鞘,“毀了命契碑,屠了分壇,倒真當命契盟是紙糊的?”他身後的黑袍修士同時抬手,十二柄骨劍刺破掌心,鮮血順著劍脊流入虛空,“可命輪還在轉呢。”
李瑤的淨魂藤突然在發間劇烈顫動,藤蔓上的淡紫花瓣全部翻卷成防禦形態。
她盯著幽冥子祭出的青銅鏡——鏡麵蒙著層血鏽,卻在他注入靈力的瞬間迸出萬千銀線,每根線都纏著半透明的契約碎片,“那是……命輪鏡?”
湯凜的指尖在身側微蜷,心火騰地燒紅了袖口。
他比李瑤更早認出那麵鏡子——三百年前命主昭明鎮壓外域時用過的器物,鏡中本應鎖著九界命數,此刻卻成了幽冥子手裡的凶器。
“是命主遺物。”他低聲道,金紅靈力在眼底翻湧成火潮,“他們想借鏡中命線重鑄契約體係。”
李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分壇地牢裡,那些被契約反噬的修士眼球暴突的模樣——命契盟表麵是修士間的約束,實則是用活人生祭維持鏡中命輪。
若讓幽冥子重新勾連起這些命線……“必須毀了鏡子。”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冰錐紮進凍土的狠勁,“趁他還沒完全激活。”
湯凜沒說話,隻是突然伸手將她往身後帶了半步。
他掌心的心火騰地暴漲三尺,化作鎖鏈狀的金紅靈紋纏向四周——這是湯家秘傳的“封靈鎖”,能暫時封鎖千裡內的空間靈力。
鎖鏈掠過之處,幽冥子身周的雲層瞬間凝結成冰晶,十二柄骨劍的血線也跟著一頓。
“好個湯家小子。”幽冥子的青黑眼眶突然泛起幽光,他單指抵住命輪鏡,鏡麵裡的命線陡然暴漲,竟生生撞斷了兩道鎖鏈。
“三百年前,你曾祖父用這鎖困過我七日。”他舔了舔唇上的血鏽,“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娃娃的鎖,能撐幾時。”
李瑤的識海突然炸響。
命核的震顫變成了蜂鳴,她分明聽見鏡中命線裡傳來細碎的嗚咽——是那些被契約吞噬的修士殘魂。
淨魂藤的藤蔓“唰”地竄出三寸,淡紫花瓣上浮現出細密的金光,這是靈植感應到怨氣時的淨化反應。
她反手握住湯凜的手腕,靈力順著相觸的皮膚渡過去:“鎖他下盤,我破鏡。”
湯凜側頭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他能感覺到李瑤掌心的溫度——比尋常修士涼些,卻帶著股燒不儘的韌性。
“小心鏡中命線。”他低喝一聲,心火鎖鏈突然化作金紅網罩,將幽冥子的雙腳困在直徑三尺的冰牢裡。
幽冥子的冷笑僵在臉上。
他猛拍命輪鏡,鏡麵突然迸出刺目藍光,十二道命線如毒蛇般纏向李瑤的脖頸。
李瑤旋身避開,發間淨魂藤卻主動迎了上去——藤蔓上的淡紫花瓣裹住命線,竟發出類似啃噬的“滋滋”聲。
她乘勢欺身而上,銀簪在指尖凝出冰刃,直取幽冥子握鏡的右手。
“找死!”幽冥子另一隻手猛地掐訣,腰間青銅鈴驟響。
十二名黑袍修士同時噴出黑血,血霧中浮起十二具青麵傀儡——他們的眉心都嵌著半枚破碎的命契玉!
李瑤的冰刃在離鏡麵三寸處頓住。
她望著那些傀儡空洞的眼窩,突然想起湯凜說過的話:“命契盟的契約,從來不是雙向的。”原來所謂“契約”,不過是用修士的魂魄養傀儡,用傀儡的怨氣轉命輪。
幽冥子的笑聲混著銅鈴震顫:“小娘子不是愛拆我的局麼?今日便讓你看看——”他抬手按在命輪鏡上,鏡麵裡的命線突然纏上那些傀儡,“我的局,從來不止一層。”
湯凜的心火鎖鏈“哢”地斷了一根。
他望著李瑤微顫的後背,金紅靈力在周身凝成護罩,將兩人圈在中間。
“退。”他扯著李瑤的衣袖往後躍去,目光卻死死鎖住幽冥子手中的鏡子,“先破鏡,再殺傀儡。”
李瑤反手攥住他的手腕。
她能感覺到湯凜掌心的溫度在升高——那是心火即將失控的征兆。
“等我數到三。”她的聲音輕得隻有兩人能聽見,“一……二……”
幽冥子的青銅鈴再次炸響。
十二具傀儡同時抬起手臂,指尖滲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命”字。
李瑤的銀簪突然泛起刺目白光。
淨魂藤的藤蔓纏上她的手腕,將最濃鬱的淨化靈力渡進她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