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裡的疼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
李瑤覺得自己像被扔進了粉碎機,靈脈被扯成千萬段,又被無形的手重新搓成線。
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聲,可指節還是掐進了湯凜掌心——那裡有他心火淬煉出的薄繭,此刻倒成了最實在的錨點。
"疼就抓我。"湯凜的聲音裹著混沌裡的風,帶著點啞,"我在。"
她能感覺到他的靈力正順著交握的手漫過來,像團裹著蜜的火,把她碎掉的靈根一段段粘合。
可命書崩塌的餘波太猛,連他的心火都被衝得東倒西歪,偶爾漏進來的甜意都帶著焦糊味。
李瑤數著他的心跳,一下,兩下,數到第三百下時,混沌突然像被戳破的氣泡。
意識回籠的刺痛讓她猛地睜開眼。
入目是翻湧如沸的雲海,陽光透過雲層在她臉上投下斑駁金斑。
李瑤這才發現自己正懸空漂浮著,衣角被亂流掀起,發間銀簪上的淨魂藤正簌簌抖著,每片花瓣都泛著溫潤的白光。
"醒了?"
湯凜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李瑤轉頭,見他也正垂眸看自己,眼尾還沾著混沌裡的金粉,卻笑得清淺:"剛才攥得我手都麻了。"
她這才驚覺自己還死死抓著他手腕,慌忙鬆了手,卻在觸及他皮膚時頓住——兩人手背上的藤紋與火紋不知何時淡成了半透明,像被水洗過的畫。
李瑤直覺摸向心口,那裡原本貼著的命核已沒了異物感,取而代之的是丹田處流轉的溫熱,像顆活過來的小太陽。
"命核......"她低聲呢喃,靈力順著念頭湧進丹田,那團溫熱竟應聲化作細流,沿著經脈漫遍全身。
李瑤瞳孔微縮——這不是被命書操控時那種被外力推著走的滯澀,而是真正屬於她的靈力,連靈植親和力都跟著漲了幾分,她甚至能聽見腳下雲層裡藏著的靈草在輕輕哼歌。
"契約印記沒了。"湯凜突然開口。
李瑤順著他的目光低頭,隻見自己手腕內側原本泛著暗紅的契約紋路已徹底消失,皮膚光潔得像從未被刻過字。
她想起從前那些被命契盟控製的修士,指尖不受控地掐訣——那是從前用來聯係"下屬"的秘術,此刻卻沒再引出命書的金光。
遠處突然傳來清越的劍鳴。
李瑤轉頭,看見三四個修士正駕馭著靈劍從雲下飛過,其中一個穿青衫的少年突然抬頭,與她對視的瞬間猛地瞪大眼睛,接著竟直接從劍上摔了下去。
他的同伴慌忙去撈,少年卻在被拽住的刹那大喊:"我剛才......我剛才能自己做決定了!"
湯凜低笑一聲,從袖中取出星辰羅盤。
青銅盤麵上的指針瘋狂旋轉,原本被命契盟用黑繩捆死的靈脈圖此刻像炸開的煙花,金紅色的光帶四處竄動。
他指節抵著羅盤邊緣,眼尾的金粉隨著動作簌簌落下:"玄霄閣的靈脈錨點在崩解。"
李瑤湊過去看,果然見代表玄霄閣的紫點正裂成碎片,周圍幾十個原本被壓製得隻剩豆大的光點卻在瘋漲——那是被命契盟打壓多年的小宗門,此刻正像久旱逢雨的草,爭先恐後地吸收著自由的靈氣。
"他們撐了三百年。"湯凜指尖拂過羅盤上某個跳動的紅點,"我娘當年在蒼梧山埋下的靈種,到底發芽了。"
李瑤忽然感覺到腳下有靈力波動。
她低頭看向雲層深處,原本紊亂的靈氣正朝著某個方向彙聚,像無數條小溪流向乾涸的河床。
那裡有股熟悉的腐味——是命契盟特有的血煞之氣,卻又混著新翻泥土的腥甜,像座被野草覆蓋的廢墟。
"湯凜。"她拽了拽他衣袖,"下麵有東西。"
湯凜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羅盤突然發出嗡鳴。
他收了羅盤,掌心騰起一簇心火,火苗裡映著兩人交疊的影子:"去看看?"
李瑤摸了摸發間銀簪,淨魂藤的花瓣突然全部轉向下方,雪白的花雨落進雲層,像在指引道路。
她笑著點頭,靈力裹住湯凜的腰:"正好試試新得的本事。"
兩人的身影沒入雲層的刹那,李瑤聽見風裡飄來若有若無的碎語——是命契盟據點的殘垣在說話,是被封印的靈植在蘇醒,是自由的風裡,新的故事正撕開一道裂縫。
雲層翻湧如沸,李瑤抱著湯凜腰肢的手微微收緊,靈力裹著兩人直墜而下。
風割得臉頰生疼時,地麵的輪廓終於刺破霧靄——斷壁殘垣間爬滿枯藤,青石板上凝結著暗紅血痂,空氣裡飄著陳腐的鐵鏽味,像被封存了百年的屍窖。
"小心靈陣殘韻。"湯凜的聲音在她耳畔低響,指尖心火騰起,在兩人身周織成金紅屏障。
李瑤這才注意到腳邊碎磚上刻著歪扭的咒文,那些原本該泛著幽藍的符文此刻全褪成灰白,像被抽乾了魂魄的死物。
她鬆開湯凜,足尖輕點地麵,青石板應聲龜裂,露出下方埋著的青銅圖騰——是命契盟特有的鎖靈陣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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