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殿裡的焦糊味還黏在鼻尖,李瑤蹲下身時,衣擺掃過地上那堆玄色碎布。
她的指尖懸在半透明玉符上方,剛才魂魄碎裂時沾的熒光還未散儘,在指節處泛著幽藍的光。
"阿瑤。"湯凜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滾燙的氣音拂過她耳後,"小心。"
她垂眸看他按在自己手背的手——骨節分明的掌心還留著心火灼過的淡紅,是方才用火焰鎖鏈時留下的痕跡。
李瑤喉間泛起微甜,那是命契相連的感應,湯凜此刻的緊張正順著靈脈往她識海裡鑽。
"沒事。"她回握住他的手,指尖終於觸上玉符。
涼意像蛇信子般順著指腹竄上來,李瑤瞳孔驟縮。
玉符表麵突然泛起幽綠熒光,原本模糊的血字被衝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若隱若現的紋路——像極了她在古籍裡見過的命輪圖,可邊緣殘缺不全,像被利刃生生剜去了半塊。
"這是......"她喉嚨發緊,前世那些泛黃的玉簡突然在識海裡翻湧。
那時她還未被背叛,總愛蹲在藏經閣看上古秘聞,命輪圖被描述為"掌控天命流轉的星盤",可從沒人見過真容。
湯凜已經俯身湊近,玄色廣袖掃過她肩頭。
他的鼻尖幾乎要碰到玉符,眼尾那道冰痕隨著專注微微繃緊:"邊緣有字。"他指尖虛點,"歸位之門,開啟於雙生命契交彙之時。"
最後一個"時"字剛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李瑤抬頭,正看見守命者掀開門簾衝進來——他平日總梳得一絲不苟的銀發此刻散了半縷,腰間的青銅命盤撞在門框上,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彆碰那東西!"守命者的聲音帶著破音,布滿皺紋的手死死攥住門框,指節泛白,"這不是普通的命輪圖,是"命輪殘圖"!"他踉蹌著上前兩步,渾濁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傳說中隻有天命主本人才能繪製,用的是......"他突然頓住,目光落在李瑤與湯凜交握的手上。
李瑤感覺掌心的玉符開始發燙,原本殘缺的紋路正順著她的靈脈往上爬。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抹幽綠熒光裡藏著無數細小的命線,正試圖往她識海鑽——像極了前世天命主用"替天行道"做幌子,強行往她靈核裡種命契時的觸感。
"他的布局。"她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浸了冰,"你剛才說,我已經踏入他的布局核心。"
守命者的喉結動了動,青銅命盤在他掌心轉出幽光:"天命主當年被天道反噬,殘魂散在六界。
這殘圖......"他伸手想碰玉符,卻在離李瑤半尺處縮回手,"是他用千萬生魂的命線織成的網,專等......"
"等能觸發雙生命契的人。"湯凜接話,他的拇指在李瑤手背上輕輕摩挲,像是在安撫她突然緊繃的神經,"歸位之門需要雙生命契交彙,而我們......"他轉頭看向李瑤,冰痕下的眼尾泛著極淡的紅,"正好有命契。"
李瑤突然鬆開湯凜的手。
她單指按在玉符上,命契之力順著靈脈灌進去——這是她獨有的靈植親和力在起作用,那些試圖鑽識海的命線突然乖順起來,像被馴服的藤蔓般沿著她的指尖鋪開。
玉符劇烈震顫。
殘缺的命輪圖開始拚接,原本空白的部分浮現出具體的輪廓:一座黑色高塔矗立在混沌中,塔尖刺破幽冥界與現世的交界處,塔身爬滿扭曲的命線,每根線末端都係著個極小的名字——李瑤一眼就看見自己的名字,旁邊緊挨著"湯凜"兩個字。
"歸位之塔。"她低聲呢喃,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緊繃,"天命主的殘魂應該就藏在那裡。"
湯凜伸手覆住她按在玉符上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要去嗎?"
李瑤抬頭看他。
殿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冰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可眼底的溫度卻燙得她心口發疼。
她想起前世被背叛時,所有人都說"這是天命",隻有湯凜在她最狼狽時遞來一塊糖,說"天命算什麼,我陪你掀了"。
"必須去。"她將玉符收進袖中,指尖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裡麵命線的蠕動,"他藏了這麼久,該收網了。"
守命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扶著桌角直起腰,青銅命盤上的光突然暗了幾分:"那塔......"他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你們自己小心。"說完轉身就要走,走到門口又停住,"對了,湯小友。"他回頭看向湯凜,"你那心火雖強,可最近總壓著不用......"
"知道了。"湯凜打斷他,指尖輕輕敲了敲自己腰間的玉葫蘆,"我有準備。"
李瑤看著他的動作,突然想起湯凜最近總在半夜喝藥,問他隻說"心火太旺要調理"。
此刻他垂眸時,眼尾冰痕下的皮膚泛著極淡的青,像是沒睡好的模樣。
"阿凜。"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如果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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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累。"湯凜立刻抬頭,冰痕裡的眼睛彎出極淡的弧度,"倒是你,剛才用了輪回之鑰,靈核該疼了吧?"他從袖中摸出個青瓷小瓶,倒出顆紅色糖丸,"含著。"
李瑤接過糖丸。
甜膩的藥香剛竄進鼻腔,她就皺起眉:"又加了靈草?"
"上次你說苦。"湯凜彆過臉,耳尖微微發紅,"這次加了蜜。"
李瑤含住糖丸。
甜意裹著清涼的藥氣在舌尖炸開,她突然想起方才玉符裡的命線——那些纏著她和湯凜名字的線,此刻竟不再讓她覺得厭惡,反而像根溫熱的繩,把兩人的命緊緊係在一起。
殿外傳來更漏聲,已是三更天。
湯凜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葫蘆的紋路,李瑤注意到他袖中露出半截紅色絲絛——是她前日替他繡的同心結,說要係在重要的東西上。
"明天就出發。"她將糖丸咬碎,甜味漫進喉嚨,"去歸位之塔。"
湯凜低頭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打濕的碎發,指尖掃過她眼尾的紅痣:"好。"他的聲音很低,卻像塊燒紅的鐵,燙得人安心,"我跟著你。"
李瑤望著他冰痕下的眼睛,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頸。
湯凜僵了僵,隨即回抱住她,掌心虛虛護著她後頸——那是她上次被林婉兒抓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