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裹著腐葉的腥氣往鼻腔裡鑽,李瑤的睫毛被霧水浸得發沉。
她與湯凜的掌心交疊處沁著薄汗,卻比尋常更緊地扣在一起——方才那道龍紋金袍身影的話還在識海裡盤旋,"雙生契約的血"、"宿命",每一個字都像根細針紮在靈核上。
"到了。"湯凜的聲音壓得很低。
李瑤抬頭,歸位之塔的輪廓正從霧中浮起,青黑色塔身半隱於虛空,表麵纏繞的命線泛著幽藍微光,每一根都像活物般輕顫。
她袖中玉符突然發燙,隔著兩層絹帛都能灼得掌心發紅——這是自她得到玉符以來從未有過的反應。
"在召喚我們。"李瑤將玉符握得更緊,指尖因溫度泛出淡粉。
湯凜垂眸看她,玄色廣袖下的手腕微動,命契紅繩在兩人腕間晃出細碎的光:"他說我們是鑰匙,或許這玉符就是鎖眼。"
話音未落,地麵騰起一縷黑霧。
那黑霧凝成人形時,李瑤後頸的靈核突然一跳——是命輪守護者。
他穿月白古袍,麵容像被水浸過的畫,五官模糊成一片,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泛著寒鐵般的冷光。
"非天命之人不得入塔。"守護者的聲音像兩塊冰相擊,"執意前行,破我三問。"
話音剛落,李瑤腳下的地麵突然塌陷。
再睜眼時,兩人已置身於一座青石迷宮,牆壁上爬滿枯藤,空氣裡飄著陳腐的土腥。
湯凜立即將她護在身後,玄色衣擺掃過地麵時,幾縷心火從袖中溢出,在腳邊織成細小的火網。
"第一問——"守護者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你是否願舍棄所愛以成大事?"
李瑤的呼吸頓了頓。
她望著湯凜緊繃的後背,想起昨日他偷偷往她茶盞裡塞的蜜餞,想起他每次用冰棱削水果時總把最甜的那半推給她。"所愛"二字在識海裡撞出漣漪,她閉了閉眼,喉間溢出極輕的笑:"若所愛即大義,便無需舍棄。"
話音落,迷宮裡的枯藤突然簌簌作響。
李瑤指尖輕觸牆麵,靈植親和力如春水漫開——這些看似枯死的古藤,根須深處竟還存著極微弱的生機。
她心念微動,藤蔓應聲而動,粗如兒臂的枝椏突然卷起兩人腳踝,將他們托到半空中。
下方的牆壁轟然裂開,露出一條被迷霧遮掩的生路。
湯凜垂眸看她,冰痕下的眼底有星子在跳:"好個"無需舍棄"。"
"第二問——"守護者的聲音裡多了絲銳意,"你是否曾欺騙命運?"
湯凜的拇指輕輕摩挲她手背。
他腰間玉葫蘆又震了震,護心丹的藥香混著心火的焦甜散出來。"命運若欺我,我便反製。"他聲音清冽如霜,抬手捏碎一枚心境丹,丹粉在掌心化作青煙鑽進鼻腔。
幻境突然扭曲。
李瑤眼前的青石牆變成了湯家祠堂的模樣,她看見自己跪在蒲團上,湯老夫人將茶盞重重一磕:"湯家要的是能旺夫的兒媳,不是個替身。"可湯凜的手還在她掌心,溫度真實得發燙。
她轉頭看他,正撞進他沉如深潭的眼底——他的指尖正虛點在空氣裡,順著幻境裡的光影裂痕。
"左三,右七。"湯凜低喝。
李瑤依言拽著他往右側狂奔,身後傳來牆壁坍塌的轟鳴。
等兩人站定,迷宮又變回了青灰色,隻不過前方的路比之前寬了三倍。
"第三問——"守護者的聲音突然近在耳畔,"你可敢直麵真相?"
李瑤的靈核劇烈跳動。
她望著湯凜,他眼裡沒有懼意,隻有讓她安心的篤定。"敢。"她答得乾脆,抬手按在身側牆壁上。
刺痛從識海炸開。
李瑤眼前閃過無數碎片:金袍加身的自己站在命輪前,指尖點過無數命線;湯凜穿著玄色婚服,在漫天星鬥下為她戴上玉符;還有那道龍紋金袍的身影,他笑著說:"阿瑤,這局棋,你我終究要對弈一場。"
"前世......"李瑤的唇在發抖,"我是天命主之一?"
迷霧突然散開。
守護者的虛影開始變淡,他模糊的麵容上竟浮現出一絲笑意:"三問已破。"
歸位之塔的方向傳來轟然震動。
李瑤踉蹌著扶住湯凜,額頭抵在他肩窩。
剛才的記憶像團亂麻,金袍、命輪、龍紋身影,每一幕都在提醒她,所謂"替身"、"宿命",或許從更久遠的時光裡就已埋下伏筆。
湯凜的手撫上她後頸,靈力如溫水般滲進靈核,替她壓下翻湧的氣血。
他低頭吻了吻她發頂:"不管真相是什麼......"
"我都在。"
李瑤閉了閉眼。
等她再睜眼時,塔門的輪廓在霧中愈發清晰,而她的眼神裡,除了一貫的冷靜,多了抹連自己都沒察覺的複雜——像是揭開了一層紗,卻看見更濃重的迷霧。
守護者的虛影最後晃了晃,像被風吹散的星屑,在兩人麵前徹底消散。
李瑤的指尖還停在方才抵著牆的位置,靈核裡那股刺痛雖被湯凜的靈力壓下,卻仍像根細針挑著神經——前世的碎片太多,金袍、命輪、龍紋身影,每一幕都在她識海裡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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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瑤。"湯凜的拇指輕輕蹭過她發尾,帶著體溫的手掌虛虛護在她後腰,"塔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