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風灌進李瑤的耳中,她能清晰聽見湯凜環在她腰際的手臂繃得發硬,指節抵著她後腰的骨節,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血肉裡。
命淵裂縫的陰風裹著碎葉刮過臉頰,有尖銳的石屑擦破她的額角,血珠剛滲出來,就被湯凜用拇指抹進掌心——他連墜落時都在護著她的臉。
"抓緊。"湯凜的聲音貼著她發頂,帶著墜速帶來的氣音。
李瑤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攥住了他的衣襟,指腹能觸到他心口的命契線發燙,像根燒紅的鐵線,在兩人血肉下竄動。
落地時的震動比預想中小。
李瑤被湯凜護著滾了半圈,後背撞在某種溫涼的石麵上,抬頭便撞進一片濃鬱得化不開的霧——那霧是半透明的青金色,裹著腐朽與生機交織的腥甜,漫過鼻尖時,她後頸的銀鈴突然輕顫,與腕間命契線共振出細不可聞的嗡鳴。
"命氣。"湯凜半跪在她身側,指尖沾了點霧中飄著的細碎光粒,"比外界濃鬱十倍。"他的玄色外袍沾了石粉,發梢還滴著不知哪裡來的水珠,卻仍保持著護她的姿勢,目光先掃過她全身上下,確認沒有傷處,才抬眼看向四周。
李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地麵不是岩石,而是無數發光的命紋,青金與暗紅交織成複雜的脈絡,像一張鋪天蓋地的棋盤,每道紋路都在緩緩流動,仿佛有生命。
更遠處的霧氣裡,隱約能看見巨大的石柱,柱身上刻滿她曾在命輪塔見過的古篆,隻是此刻那些字跡都泛著幽光,像被激活的陣紋。
"這裡......"她撐著地麵站起來,裙角掃過命紋,那些紋路竟像活物般避開她的觸碰,"才是真正的命輪核心。"
湯凜的指尖在石麵上一叩,石屑紛飛間露出更深處的刻痕——是與命輪塔內壁相同的星圖。
他忽然皺眉,轉身望向命淵中央:"看那裡。"
李瑤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霧氣最濃的中心,一座兩人高的石碑正緩緩顯形,碑身布滿裂痕,卻被某種力量維持著未碎。
碑上刻著一行古字,筆畫蒼勁如刀劈:"命輪非天定,乃人為之器。"
"不是修仙者的手筆。"湯凜取出腰間的命識鏡,鏡麵是塊深紫色水晶,"修仙者刻碑講究氣韻流轉,這字......"他頓了頓,鏡麵對準碑文,"更像某種更高層次的存在,用規則直接烙下的警示。"
命識鏡泛起微光,鏡中映出的碑文突然扭曲。
李瑤湊近時,後頸銀鈴猛地炸響,震得她耳骨發疼——鏡麵上浮現出隱藏的小字,青金色的,像血在水裡暈開:"命輪之力源於"雙子命契",唯有真正融合,方可逆轉命運。"
"雙子命契......"李瑤的指尖不受控製地撫上腕間命契線,那線此刻正燙得驚人,"我體內的命契是分裂的,三百年前......"她忽然頓住,想起白衣男子暗金的眼,想起他躍入裂縫前飄落的桃花,"他說我是鑰匙,原來鑰匙是這個?"
湯凜的指尖在鏡麵上微頓,鏡麵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你之前說,命契分裂導致你靈植親和力時強時弱。"他轉頭看她,眼尾的淚痣在命氣裡泛著淡紅,"如果融合......"
"或許能打破命輪。"李瑤的呼吸突然急促,她想起前塵裡那團黑霧說的"用你的命契作容器",想起白衣男子說"護她周全"時的顫抖,"三百年前,他們可能也試過融合,卻失敗了。
所以命輪才會循環,所以他......"她咬了咬唇,沒說下去。
湯凜突然握住她的手,命契線在兩人掌心交纏,熱度透過皮膚往骨頭裡鑽:"如果融合需要我們......"
"轟——"
話音未落,命淵裡的命氣突然翻湧如沸。
李瑤發間那片染血的桃花瓣無風自動,飄向石碑後方,瓣尖掠過命紋時,那些紋路竟像見了天敵般蜷縮。
湯凜的命識鏡突然嗡鳴,鏡麵裂出蛛網紋——在他們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的地麵上,一道金色的影子正從命紋裡緩緩浮起,像被風吹散的霧,又像......
"小瑤。"湯凜的聲音突然低下去,他護著她往後退了半步,目光緊盯著那影子,"準備好。"
李瑤望著逐漸清晰的輪廓,後頸銀鈴還在響,這次的鳴聲裡多了絲她從未聽過的清越,像是某種古老的召喚。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腕間命契線燙得幾乎要灼穿皮膚——三百年的迷霧,似乎終於要被撕開一道縫了。
金色身影完全顯形的刹那,李瑤後頸的銀鈴驟然炸成一串急響,震得她耳骨發麻。
那是自她踏入修仙界以來,銀鈴從未有過的激烈反應——像幼獸見了天敵,又像雛鳥認回舊主。
她望著對方龍紋長袍上流轉的金芒,喉間湧起股灼燒般的刺痛,三百年前命輪塔崩塌時,那團裹著桃花香的黑霧裡,似乎也有這樣的龍紋殘影在翻湧。
"你究竟是誰?"李瑤攥緊湯凜的手腕,命契線在掌心燙出紅痕,這是她強壓怒火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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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被替換的靈植、被篡改的命盤、被抹去的三百年前的記憶碎片,所有被命運齒輪碾碎的不甘此刻都湧到眼底,"為何操控我們的命運?"
金袍男子垂眸看她,目光像在看一尾撞進漁網的錦鯉,帶著居高臨下的悲憫:"小友,命輪本就是這方世界的骨血。"他抬手時,命淵深處的命紋突然如活物般翻湧,青金與暗紅的光流順著他的指尖攀升,"至於我是誰......"他的聲音裹著命氣震動,震得李瑤耳中嗡嗡作響,"你們更該關心的是——是否願意成為新的命輪主宰?"
話音未落,整個命淵突然開始震顫。
李瑤踉蹌一步,被湯凜穩穩托住腰。
她看見那些原本避開她的命紋此刻瘋狂纏繞向金袍男子的靴底,像久旱逢雨的藤蔓;更遠處的石柱上,古篆突然全部亮起,連成一張巨大的命輪圖,正緩緩轉動。
命氣的甜腥突然變得刺鼻,她喉間一甜,竟溢出半滴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