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在命柱表麵溶解的速度比李瑤想象中更快,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抽走了根基。
她盯著那團逐漸渙散的血色,後頸命契的溫度跟著起伏——方才與湯凜心跳重疊的餘韻還未消儘,此刻卻泛著細微的灼痛,像在預警什麼。
"看中央。"湯凜的聲音突然壓得極低,帶著冰碴子似的冷意。
他扶著李瑤手肘的手收得更緊,指腹無意識地蹭過她腕間脈搏,像是要通過這絲跳動確認她還在身邊。
李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原本空蕩的命輪圖譜中央,正有一道身影在凝結。
龍紋暗繡的玄色長袍隨著光影流轉,金線勾勒的五爪龍尾隱在霧靄裡,卻已足夠讓她喉間發緊。"是他......"她脫口而出,尾音發顫。
上回在湯家祖祠的陰影裡,她曾見過這龍紋的一角——當時湯夫人將她的靈植玉牌摔碎在青石板上,說她"不過是阿凜亡妻的影子",而廊下那道雪色身影始終未動,唯有這龍紋在屏風後一閃而過。
湯凜的拇指重重按在她腕間,像是要將她從某種恍惚裡拽回來。
他另一隻手已從袖中取出命識鏡——巴掌大的青銅鏡,鏡麵蒙著層霜似的霧氣,此刻正對著命柱緩緩轉動。"命識鏡能照出命器本源。"他解釋的聲音比平時快了半拍,顯然也在壓製情緒,"當年我在千機閣求了三個月,老閣主說這東西......"
話音未落,鏡麵上的霧氣突然翻湧。
李瑤看見命輪圖譜在鏡中無限放大,那些層層嵌套的青銅輪輻變得透明,露出裡麵流淌的金色命絲。
最中心的身影被剝離了迷霧,一段血色文字浮現在鏡與柱之間的虛空:"命輪非天定,乃人為之器。
吾名命尊,曾為命輪守護者,今為重塑命運而戰。"
"人為之器......"湯凜的指尖抵在鏡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著"命尊"二字,喉結滾動兩下,"原來他不是要摧毀命輪,是要......"
"是要掌控。"李瑤打斷他。
後頸命契的灼痛突然竄到眼眶,她想起被湯夫人當眾羞辱那日,命契裡那絲焦躁的源頭——原來從那時起,命尊就在用命契窺伺她的情緒。"難怪湯家命契能隨意操控,難怪輪回盤總在關鍵時出錯......他根本就是命輪的主宰!"
她話音未落,手已按上命柱表麵。
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竄上來,卻在觸及命輪圖譜的瞬間轉為灼熱。
命柱內部傳來類似金石摩擦的輕響,一段影像從柱身裡滲出來,像被風吹開的畫卷——
命尊站在無窮大的命輪之上,玄色龍袍被金色命絲掀起衣擺。
他抬手時,成百上千個小世界從虛空裡跌出,每個世界都纏著數不清的命絲,像被串在一根線上的琉璃珠。
而在最中央兩顆珠子裡,李瑤看見自己和湯凜的影子——她穿著湯家未婚妻的月白裙,他裹著雪色廣袖,兩人的命絲交纏成無法拆解的雙螺旋,在命尊指尖晃出刺目的光。
"雙子棋......"李瑤的指甲掐進掌心,"我們是他棋盤上最關鍵的兩顆棋子。"
湯凜突然將她整個人往懷裡帶,後背抵上他緊繃的胸膛。
他的下巴壓在她發頂,聲音悶得像從地底下冒出來:"從第一次在演武場見你,我就覺得命契不對。"他的手覆上她後頸的命契,掌心熱度透過衣物滲進去,"當時你站在桃樹下,靈植圍著你轉成綠雲,我就想......"
"想什麼?"李瑤抬頭看他,眼眶裡的熱意終於落下來,砸在他雪色衣襟上。
湯凜的眼尾紅得驚人,卻仍保持著慣常的冷硬:"想這命契配不上你。"
影像在這時突然扭曲。
命尊的身影被扯成碎片,金色命絲像被切斷的琴弦般亂顫。
李瑤聽見命柱內部傳來清脆的裂響,像是某種封存了千年的屏障在崩塌。
她和湯凜同時轉頭——
命柱表麵不知何時裂開一道細縫,從頂端直貫到底,縫隙裡漏出幽藍的光。
那光很淡,卻比之前所有血光都要刺眼,像是藏著比"雙子棋"更驚人的秘密。
"這是......"李瑤剛要湊近,湯凜已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退到三丈開外。
他望著命柱上的裂縫,雪色廣袖被海風掀起,露出袖中緊攥的命識鏡——鏡麵此刻全黑,像被什麼東西徹底吸走了光。
"彆動。"他低頭看她,眼尾的紅還未褪儘,聲音卻穩得像山岩,"不管裡麵是什麼,我先替你探。"
命柱的裂縫裡,幽藍的光突然亮了一瞬,像是回應他的話。
命柱表麵的裂縫在幽藍光暈中緩緩擴張,像被無形的手掰開一道門。
李瑤望著那道縫隙裡透出的幽藍,喉間泛起腥甜——方才命契灼痛的餘韻還未消,此刻後頸卻泛起麻癢,像是有根細針紮著皮膚,一下一下往她識海裡鑽。
"彆動。"湯凜的手臂在她腰腹收緊,雪色廣袖掃過她手背,帶著他掌心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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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另一隻手掐了個法訣,指尖凝起冰晶,在兩人身周布下防禦結界,"這裂縫裡的靈氣不對,帶著腐木味。"他垂眸看她,眼尾的紅還沒褪,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巍巍的陰影,"我先探。"
李瑤卻反手扣住他手腕。
她能感覺到他脈搏跳得急,像擂鼓,可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是命晶石。"她盯著裂縫深處那抹幽藍,聲音發顫,"我能聞到靈植的味道——和我培育的靜心草結籽時一樣,帶著清苦的甜。"她仰頭看他,眼尾還沾著方才的淚,"阿凜,這和我有關。"
湯凜的喉結滾動兩下。
他望著她眼底跳動的幽藍,忽然鬆了手。
指腹在她手背輕輕一蹭,像是安撫,又像是最後確認。"我跟著你。"他說,聲音比冰錐還冷,可握著她的手卻緊得發疼。